其实雍正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不亲口听到甄嬛认罪,实在是不甘心。
甄嬛自知自己无从辩解,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宛如寒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万民都是皇上的子民。
皇上又何必在意他的阿玛究竟是谁呢?”
雍正极力平息着胸中的怒气,克制着道:
“是不是允礼?为了老十七,你恨毒了朕吧?”
甄嬛声气平平回着:
“皇上既已心知肚明,又何须多此一问?
臣妾不妨直言,回宫之日,伴君左右,每一刻,每一次触碰,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雍正脸色骤然大变,仿佛不可置信甄嬛对他的情谊都是假象一般,声音瞬间嘶哑了:
“放肆,你这个毒妇!你果然对允礼有私情,你竟敢谋逆背叛朕。”
甄嬛失控地尖叫着,将心中的怨毒一力吐尽:
“相较于皇上手足相残的狠毒,臣妾自愧不如。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却也不及皇上之万一!”
话语如刀,斩钉截铁,不带丝毫温度,直刺入雍正耳畔,犹如斧劈石裂。
雍正的怒气之盛,已至沸点,额上青筋暴突,宛如虬龙: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此等污秽腌臜之事,你竟能恬不知耻,坦然言之……”
话音未落,雍正猛地一口鲜血吐出,身躯仰后栽倒了下去。宛如断线的风筝。
......
待到沈眉儿和敬贵妃的车辇缓缓驶入后宫,遥遥便见小夏子在宣德门外焦急徘徊,双足不停跺地。
一见仪仗,他急忙上前:
“皇贵妃娘娘万福金安,敬贵妃安。皇上……皇上被熹妃的丑事所气,如今昏迷不醒,太医道是痰迷心窍!
宫中大局,全赖皇贵妃娘娘主持!”
痰迷心窍!所谓痰迷心窍是指平时素体脾虚,运化功能失常,水湿痰浊停聚。
以及情志抑郁不舒,肝失疏泄,气机郁滞,水湿痰浊内生,流于经络所导致的身体僵硬,不能言语。
此症,近乎中风!
沈眉儿惊得差点没能在车辇上站稳,险些失态,皇上突然病倒,宫中朝堂极易生变。
于是吩咐敬贵妃安排好回宫时的一应琐事,自己则匆匆去了养心殿。
雍正此刻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青白得如同冬日里最惨淡的纸张,鼻孔因艰难的呼吸而张大,嘴角歪斜着,眼中浑浊一片,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皇上……”
沈眉儿轻声呼唤,双唇干涸得几乎无法开合,只勉强挤出这两个微弱至极的字眼。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心中满是对眼前景象的不忍。
颤抖着手,亲自为皇上擦拭着脸庞,试图让他能感到一丝舒适。
随后,她又焦急地询问太医傅子竣关于皇上的病情与用药。
傅子竣面色凝重,压低声音回答道:
“常用的药物如苏合香丸、菖蒲郁金丸、礞石滚痰丸等,皆已备下。
但皇上龙体欠安,情况实在堪忧,娘娘还需早日筹谋。”
小夏子在一旁禀报:“娘娘,敬贵妃、端妃、欣妃等几位娘娘都在殿外等候,希望能见皇上一面。”
沈眉儿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紧紧盯着傅子竣,追问道:
“皇上何时方能康复?”
傅子竣沉默良久,终于艰难地开口:
“这……若悉心调养,或许数年之后能有所好转。”
沈眉儿闻言,只觉一股深深的疲惫涌上心头,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了。”
这才转而对小夏子吩咐道:
“让嫔妃们都散了吧,本宫会陪着皇上。只叫敬贵妃进来瞧瞧,也好让大家心安。”
敬贵妃闻讯匆匆赶来,一见雍正这般模样,心中悲痛万分,立刻跪在黄花梨雕龙纹罗汉床旁,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沈眉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虽淡却带着坚定:
“敬姐姐看过便好,莫要哭出声来,以免扰了皇上清净。”
敬贵妃慌忙拭去眼角的泪水。
小夏子满脸忧虑,压低声音问道:
“皇上这几个月怕是都难以开口说话了。顺嫔和翊嫔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得一清二楚。
奴才斗胆问一句,钮祜禄氏、果郡王还有那个孩子,应该如何处置?还请娘娘定个主意。”
沈眉儿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
“果郡王身为宗室成员,没有皇上的旨意,本宫不好擅自处置。
暂且剥夺他的王爵,将他幽禁起来,但仍允许他留在原王府。
对外就说,这与皇上此次昏迷有关,不必透露具体细节,自然无人敢质疑。
至于那个孩子,毕竟也是皇室血脉。就说八阿哥突然患上重病,暗中将他送往果郡王府。
至于甄嬛……”
沈眉儿目光骤寒,语气冰冷:
“此人罪孽深重,赐死反倒是便宜了她。
立刻以谋害皇上的罪名将她看管起来,先留着她的性命,等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告诉她,如果她敢自杀,甄家满门抄斩,包括她的儿子!”
小夏子默默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沈眉儿站在窗前,心事如潮,目光冷漠而坚定。
虽然皇上的中风并非她所策划,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她就必须妥善应对,做好万全的准备。
待沈眉儿安排妥当诸多事宜,走出养心殿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斜挂天边。
殿外,各宫的妃嫔宫人跪得满满当当,黑压压一片,让人心生烦乱。
端妃和胧月跪在最前面,端妃低声呜咽,胧月更是哭出了声。
见到沈眉儿走出,胧月抬起头,眼中满是质问:
“皇贵妃娘娘,你把熹娘娘带到哪里去了?皇阿玛生病了,为什么不让我额娘进去看看?”
沈眉儿目色冷冷一眼扫过去,只怕这事儿是端妃自己想知道的吧,竟然把一个孩子推到前头来。
她的声音里陡然透出清寒来:
“把胧月公主带下去,端妃,你若是教不好胧月,本宫就把她挪去圆明园福园所安置。”
随后,她从容不迫地对殿外众人说道:
“皇上还没驾崩呢,你们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哭丧吗?都给本宫听好了,谁也不许在这里哭,全都回自己宫里去!”
端妃渐渐收住了泪光,脸上写满了疑惑,轻声问道:
“胧月不过是关心皇上和熹妃,一片孝诚之心,皇贵妃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如今,我们众人皆如坠云雾,皇上的情况究竟如何?又为了什么事冲撞了皇上,病情发作的这样厉害?
还有,此事与熹妃究竟有何牵连?”
沈眉儿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庄重了口气道:
“端妃若真想探明真相,不妨移步至翊坤宫,向顺嫔打听一二,不必在本宫这里徒劳无益地多费口舌。
诸位都请回宫吧,倘若再有谁胆敢擅闯养心殿,扰了皇上清静,可就休怪本宫不讲昔日的情谊了。
从今往后,无论哪一宫的妃嫔前来请安,都需先经过本宫这里,待问过太医确认无碍后,方可入内探望。
各宫妃嫔更要看好自己的阿哥和公主,孩子们年幼无知,万一惊扰了皇上,这个罪责可不是由本宫来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