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上了二楼,远远的,柱子后显出一个身影来。
夜墨眉头微蹙,追云上前拱手行礼道:“苏大姑娘来了。”
碧苍拍卖行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楼大堂正中心处的高台上,开场前,乐师们弹奏着悠扬的曲子,舞女们们身姿婀娜,挥舞着鲜艳的长袖,舞动着纤细的腰肢,如雪般的纤纤玉肢在灯光下,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光泽。
看台上,前来观看的人儿,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鼓掌声,间或有人吹长哨,说一两句混账话。
许是每人都戴着面具,遮去了容颜,有些人便肆无忌惮,言行举止洒脱放肆很多。
一走进这里,喧哗的声音震得人耳膜疼。
桃红紧走几步,靠上前,压低声音道:“姑娘,这里比我们搭台子唱戏,热闹多了。”
“嘘!”一旁的青鸾提醒道:“桃红,这里没有姑娘,是公子,莫要露馅了。”
桃红将脖子一缩,慌忙将脸上的面具戴好。
三人一进门,一名小厮上前,问了名字,将三人一路领到二楼的一处雅间。
“苏公子,请稍作歇息,东家待会便来。”
“好。”
桃红推门,“公子请。”
苏蔓蔓迈步而入,清雅的布局,一眼望去,不远处窗口前的桌前,夜墨斜靠在太师椅上,一张天人之姿的面容上,眉眼舒展,唇角微勾,一双黑眸静静望着她。
冤家路窄啊!
苏蔓蔓不知为何,忽然有些惶恐,不愿与他过多接触。
自恃一身男装,又戴着面具,她夹着嗓子道:“抱歉,走错门了。”
转身,她便要逃!
雅间门口,闪出两个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身后传来他揶揄的声音来,“昨晚还躺在本殿下的怀中,拽着本殿下的衣袖不撒手,这会倒装不认识了?”
她的乔装术,如此轻易被他看穿了。
面具下的脸颊发烫,苏蔓蔓强自镇定,缓缓转过身,争辩道:“祈王殿下莫要胡言乱语!”
“问问你身后的婢女。”他挑眉,一本正经道。
青鸾与桃红默默低下头,自觉背过身,被门口两人请出门。
“殿下莫要误解。”苏蔓蔓无奈掀开面具,讪笑道:“殿下也知,我体内毒素未彻底解除,天黑后有些意识不清,若是有逾矩之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屋内安静了少许。
他迟迟没有回应。
苏蔓蔓偷偷抬头瞅他,正对上他一脸笑意地凝视着她。
仿佛,他很喜欢看她羞地无地自容的模样儿。
“过来,坐!”他盛情邀约。
铁血肃杀的他,她见识过。
如此温润的人儿,反倒令她心中忐忑。
她乖顺地走过去,坐到桌前,试探性询问:“殿下特意在此候着我?”
天字号雅间,是解有生特意为她准备的雅间,小厮不会带错路。
“是。”
“殿下,有何事?”她小心翼翼询问。
“是有些急事。”
苏蔓蔓干咽一口唾沫,“殿下有事尽管说。”
“许是昨夜出了力,今晨,我便头昏,难受。”他蔫蔫说道。
“昨日我为殿下施针完毕,分明叮嘱过,让殿下好生休息。”
“我也想好生歇着。”
一向说话冷冰冰的人儿,此时他一脸为难,“是某人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我不得已抱着她回府,将她送到了床上……”
苏蔓蔓:“……”
她的脸,一息间滚烫滚烫,整个人仿佛烧着了般,羞得无地自容。
“我那是……”没曾想,一本正经的人,揪住昨晚的事情,不停地打趣她。
她一下子恼了,脸一沉,嘴一噘,没好气道:“刚才小女子已经解释过了,我体内余毒残留,无法辨认,才会如此。”
“那……”他斟酌一会,忽得开口道:“以前,也如此抱过旁人吗?”
这是什么话!
这个人,是被精虫上头了吗?
若是此话出自严白泽那样的浪荡子,她一点不奇怪。
可眼前人……
苏蔓蔓蓦然起身,怒瞪着她,气得胸口上下起伏,“请殿下慎言,莫要毁了女子清誉。”
“被我说中了?”
他忽然倾身上前,隔着桌子,硕长的身躯压过来,遮住了窗外的一缕光,将她小小的身躯笼在他身形下。
苏蔓蔓想躲,奈何他一把抓住她身后的椅背,双手箍住,将她严丝合缝地圈在椅子与桌子间,拢在他的怀抱中。
随着他的靠近,浓郁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药香味,萦绕在鼻尖,那股特殊的气息,扰得她一颗心忽得“砰砰砰”乱跳不停。
“祈王殿下”她脸颊发烫,在他赤裸裸的眸光下,眼神躲闪着,极力往后,试图躲开他的禁锢。
“我在!”他嗓音忽得变得暗哑,短促的呼吸声在耳畔吹着,她躲无可躲下,一咬唇瓣,“殿下僭越了。”
“还抱过其他人吗?”他继续问。
这个人魔障了吗?
苏蔓蔓伸手挡在他的胸口前,手指下,是他坚实的胸膛。
眼前,忽得闪现出那日密室中,夜明珠明亮的光泽下,他纹理清晰的肌理线条,散发着令人血脉贲张的气息。
她呼吸不稳,想缩回手,缩回手,他势必会更加贴近她。
手掌若一直撑着他的胸口,又令她脑中浮想联翩。
苏蔓蔓一颗心彻底慌乱了,不自觉咬了咬唇瓣,“请殿下自重。”
“是你先招惹我的。”他语气不满。
“这样,我才能看清你的脸。”迷幻林中,他幻想过很多次,“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原来,是这般啊。
“还是穿女装好看。”他仔细端详一番,趁她彻底恼怒前,收敛起身上那股子轻佻的行径。
往后一退,他又端端正正的坐好,撩起衣袖,将手伸过来。
举手投足间,优雅高贵,又变回那个不染凡尘的谪仙儿。
苏蔓蔓怔愣地望着他。
刚才的他,仿佛是她脑海中杜撰出来一般,此时她惊醒,那个人儿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苏蔓蔓也坐好,搭手号脉一番,“殿下身子无碍,继续服药便好。”
“好!”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沉默后的压抑气氛在屋内一点点蔓延开来。
苏蔓蔓偷瞄了对方好几眼,沉吟道:“殿下, 对您隐瞒我与谢大哥的关系,并非我所愿。”
既然她决定投靠祈王,必然要取得他的信任。
于是,她开诚布公道:“殿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可为外人言,并不代表欺骗。”
听到“外人”两字时,夜墨眸色暗沉了几分。
苏蔓蔓的指尖落在袖中的玄月匕首上,那枚红色钻石冰冷,硌着手。
她没骗他,不过是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
沉默一会,她淡淡道:“六年前,我被苏府遗弃,送往千里之外的江阳,为了讨生活,不得已女扮男装,与解大哥做一些生意而已。”
“我与解大哥相识于微末,一路扶持。”
“他起初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京师相遇,身份转变,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并未向外人解释。”
又是“外人”。
衣袖下,夜墨的手中不知觉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