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掐指一算,这应该是贤妃派来的掌宫在外面守值的第二十天了。
不过她和秦王在这二十天里也没有闲着,掷骰子、猜拳、打叶子牌,对弈……各种能想到的娱乐都快耍了个遍,奈何外面的掌宫却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秦王看着连玉在房内走来走去,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打趣道:“要不我们睡觉吧。”
连玉双眼一瞪:“你倒是求之不得,这贤妃娘娘还真是契而不舍,都这么久了还像看囚徒一样看着我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秦王一脸无所谓,这些天虽然两人同床共眠,但都各在一侧,王妃一躺下没多久就沉沉睡去,毫无防备之意,一连二十日倒也相安无事。
这时,门窗突然传来被石子砸中的声音,连玉走过去打开窗,见窗栓上挂着一张纸条,取下来一看,上面书写:天仙阙见,错过必悔。连玉认出来,这种纸是玉风画坊特有的纸,便猜到了是谁,将纸条扔给了秦王。
“薛弥子?”秦王看着连玉,“他让我们去天仙阙干嘛?”
“恐怕只是喊秦王一人去吧。”连玉嘲讽地看着他,“谁不知道天仙阙是有名的销魂窟啊,历来都只有男子进进出出。”
秦王故意激她:“这么说来,本王还非去不可了。”
“那……”连玉走近秦王,犹疑地说道,“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一个人被关在这里也挺没有意思的。”
“那还等什么,走吧。”
“怎么走?”
“翻窗户走啊。”
“哦。”
夜晚的天仙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而今晚似乎比平日人气更甚。
连玉刚踏进楼中,便觉眼前如玉风画坊打翻的颜料混在了一起般,各色衣裙争奇斗艳,直教人眼花缭乱。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哟,李公子也来了。”
连玉回过头,果然是薛弥子,依然一副登徒浪子的装扮,笑脸吟吟地看着自己:“倒是该来多学习学习。”
连玉不去理会他的嘲弄:“若无要事,我们现在便离开。”
薛弥子长袖一挥,手中的扇子挡在两人面前,笑意不减:“急什么,先去楼上,等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楼上的房间分外间和内间,外间靠楼中的位置,四周以帷幕相隔,朝楼中的地方敞开,可以召艺伎和优伶相伴,也可观看大厅内的各种表演。内间则更靠里些,客人通常有自己相熟的女伴,私密性也更强。
薛弥子招呼两人在一外间入座,吩咐女婢上了些糕点,那女婢询问是否需要找人作陪,还未等薛弥子开口,连玉赶紧摆摆手,让她退下。回头便见秦王和薛弥子正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正色道:“贪图酒色怕是会耽误正事。”
四周突然一片骚动,一位女子身着锦缎彩衣,竟从楼上翩跹而下,降落到大厅中,乐声骤起,众人皆屏声看过去。那女子腰肢窈窕,舞姿娇媚,足尖触地又起,如鬼魅般无声无息,长袖一挥,又如云中仙子般亦真亦幻,回眸一笑,疑似画中璧人,急急回旋,身上琳琅配饰相撞而鸣,一曲终了,不知何时口中已含住一朵芙蓉,却不及佳人满面春色如潮。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声叫好。
连玉还未回过神来,却听薛弥子问道:“此女今日第一次在天仙阙展露头角,两位觉得资质如何?”
秦王投去欣赏的眼神:“日后必是当红头牌。”
薛弥子又看向连玉:“李公子觉得呢?”
连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薛弥子突然把他们叫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看一名女子跳舞?便反问道:“你认识她?”
薛弥子看着连玉的眼光挪到了一边:“不识,只是听说天仙阙今晚有一位十年难遇的美貌舞伎会登台首演。”
“你叫我们来也不只是为了看个舞伎跳舞这么简单吧。”连玉疑惑地看着他。
薛弥子笑笑:“圣上刚刚平定吴王之乱,又成功化解了紫都城的危机,应该很高兴吧。”
“自然是高兴。”秦王答道。
“可惜啊……”
秦王不解:“可惜什么?”
薛弥子遗憾地摇摇头:“皇后傲气专断,其他妃嫔又不得宠,这后宫对圣上来说来真是冷冷清清啊。”
秦王接过话头:“你是说,陛下身边缺少知心的女子?”
薛弥子嘴角一钩:“一朵美丽的解语花。”
“等等,”连玉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让秦王替陛下物色一名能伴其左右的宠姬……比如说刚才那位舞伎?”
薛弥子斜靠在软垫上,眯起双眼:“二位觉得呢?”
“这……”秦王挠挠头,“感觉好像历来只有奸佞小人才会干这种事吧?”
连玉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妥,这不就等于劝谏陛下耽于美色吗?”
薛弥子斜斜看了他们一眼:“就算你们不这么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还不如安排自己的人在陛下身边,平时也好在宫内有个照应,有你们时时提点陛下身边的这枚棋子,也不会让陛下失了分寸。”
秦王摇摇头:“这种事情我还是做不了……”
薛弥子惋惜地看着秦王,语气沉重起来:“秦王和王妃皆有一颗仁心,这也是我薛弥子敬佩的地方。但是陛下已经将秦王推到了朝堂之上,秦王府战功显赫,却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尚可毫不避讳地亲自拜访,想要我归入他幕下,秦王若一味忍让,不仅是你自己,与秦王有关的所有人怕最终都难免于覆巢之祸啊。”
秦王心里一寒,突然想到父皇密诏自己入宫时也说过类似的话,自己生母早逝,少不得宠,如今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终于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万不可再像之前一样,任人欺凌。
“嗯……我倒是有一个疑问。”两人齐齐看向开口的连玉,连玉手托着下巴,目光如炬地逼视薛弥子:“你怎么有把握能控制住那名舞伎呢?”
“哈哈哈……”薛弥子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两人呆呆看着他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歪头邪魅地看向连玉:“薛某目前,还没有遇到过不愿听我话的女子。”
回府的路上,连玉和秦王心中都感到惴惴不安,这个薛弥子的计谋总是和常人不太一样,不知道该不该听他的。两人怀着心事进了府,又悄悄来到寝屋外,却见屋外竟无人值守,不禁大喜过望,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了房间。
刚一进屋,见昏暗地灯光下,那位掌宫正赫然坐在桌边盯着他俩,连玉见被逮了个正着,心虚地说道:“我们就在府中散了散步。”
“私自出府,还望掌宫责罚。”与此同时,秦王也脱口而出。
说完,两人面面相觑,尴尬地不敢去看对面的掌宫。
只见掌宫慢慢站起了身,恭敬地说道:“老奴怎敢随便责罚两位呢。只是贤妃娘娘刚从宫中传了喜讯出来,吩咐老奴一定要亲自带给二位。”
“喜讯,什么喜讯?”秦王不解地看着掌宫。
掌宫意味深长地看着连玉:“刚东宫传来信息,说太子妃娘娘有喜了。”
什么,连玉奇道,没想到自己的预言竟然成真了!不过她立刻就泄气了,看来,以后皇后和贤妃更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