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看舒昭仪的眼神果然更柔和了些。
容贵妃自然看不惯这两人的做派,都假惺惺的,虚与委蛇。
“皇后娘娘,可别只关注舒昭仪一个人啊,这林宝林都怀胎五个月了,瞧着还是瘦弱得很,可见舒昭仪委实没照顾好人啊。”容贵妃不怀好意地说。
林宝林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吓了一跳,她心里忐忑得很。
眼看着舒昭仪母家蒸蒸日上,自己又有孕在身,封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玉琼宫里的人,哪里还瞧得上她这个宝林,什么东西都是舒昭仪不要了,才送到她这来。
这群奴才面上瞧着恭敬,可眼里的敷衍藏都藏不住。
玛瑙虽然照例每日端一碗安胎药给她,可她看着那黑漆漆的苦药汁,怎么都喝不下去。
三言两语打发走玛瑙,她坐在一旁思索了许久,才让双燕偷偷倒掉。
她是真的担心这孩子叫舒昭仪容不下。
说她敏感多疑也好,斤斤计较也罢。宫里生不出的孩子可太多了,她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这个孩子。
林宝林忐忑地起身:“回禀皇后娘娘,太医平日里都请了平安脉嫔妾身子无事,容贵妃娘娘多虑了。”
皇后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让人扶着她慢慢坐下了:“不必多礼,若是身子不适就请太医,一切以皇嗣为重。”
随后皇后就看向容贵妃,淡淡地说:“贵妃妹妹真是操心人,连玉琼宫的事都操心上了。”
“难怪皇上前些日子直接赏了一筐进贡的核桃给你,妹妹可别辜负皇上一片心意啊。”
皇上就算只赏赐一根线,那也是御赐的,珍贵得很,谁敢说不好。
容贵妃虽不满皇后讽刺她,但面上还是一派得意:“臣妾也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臣妾最爱吃这些了。”
“贵妃娘娘自然是一等一的得宠,咱们望尘莫及。”袁充容笑着说。
下面的嫔妃见状,也是一人一句夸了起来,只把容贵妃夸得飘飘然。
又过了一会儿,皇后也累了,挥手就让众人散了。
众人出了凤藻宫,姜知意就瞧着舒昭仪和林宝林一前一后回了玉琼宫。
林宝林的品级并没有轿辇坐,只能跟在舒昭仪身后慢慢走着。
只是两人离得有些远,看着并不亲近,最终还是兜兜转转回了玉琼宫。
姜知意看了会,就轻笑了一声,也回了碧梧轩。
玉琼宫里,舒昭仪憋着一股气下了轿,一眼都没看身后的林宝林,回了主殿。
玛瑙小心地扶着她坐下:“娘娘,喝些茶歇歇吧,奴婢特意冲得淡淡的。”
舒昭仪喝完茶,随后将茶碗重重放回小几上。
“你看看她那担惊受怕的样子,好像本宫怎么虐待她一样。”舒昭仪怒气冲冲的,“她如今还是不喝安胎药?”
玛瑙看着她的脸色,小心回复:“奴婢每日都送过去,可林宝林她总是找借口支开奴婢。”
“下面的人说,她一直让双燕把药倒了。”
舒昭仪听了更气了:“太医根据她身子开的好药,她倒是疑神疑鬼的不肯喝,这是以为本宫给她送落胎药呢!”
琉璃轻抚着她的后背:“娘娘消消气,身子要紧。”
舒昭仪脸色难看极了:“这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不是本宫把玉琼宫守得跟铁桶一样,她还能养胎到今日?宫里多的是人虎视眈眈着。”
“本宫要害她,还能让她安稳到今日?真是对她再好,她都怀疑你不怀好意。”
玛瑙也义愤填膺:“娘娘您好心送过去的膳食,林宝林都只吃一点点,成日里让双燕偷偷用小灶,给她熬些补品。”
“哪有有孕的人不吃饭,只吃补品的?”
“她爱怎样就怎样,本宫索性不管了,我倒要看看她这么作下去,能不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舒昭仪冷淡地说。
舒昭仪心里是又气又恼,她平心而论一直对林宝林照顾有加,在她有孕后更是无微不至。
她自己有孕后,本以为是喜上加喜的好事,可谁知林宝林却渐渐疏远了她,连看她的眼神都越来越害怕和冷漠。
这样的事多了,她都觉得寒心不已,就当以前的情分都没了。
碧梧轩里,姜知意算算日子,也有十天没侍寝了。
如今多了新人,她这宠妃的名号更不能丢。
吃过午膳,她就精心打扮一番,带着一沓纸去了朝阳宫。
姜知意带着秋霜慢悠悠地走着,一路上有不少宫女太监看见她后,都行礼避让。
走了两刻钟,来了朝阳宫,就看见靠在柱子上打瞌睡的全福。
姜知意走上前声音不大不小地说:“全福公公,可否为我通报一声。”
全福一个激灵醒了,瞧见是她后笑得合不拢嘴:“给姜才人请安,奴才这就给您通报。”
不过一会儿,全福就笑着请她进去。
姜知意走进殿内,就瞧见祁景渊头都没抬批着奏折。
“嫔妾给皇上请安。”她细声细气的。
“起来吧,今日怎么过来了?”祁景渊看了她一眼后,就移不开眼了。
就看见这女人又是一身没见过的打扮,含苞待放的赤色织金散花长裙,戴了几只红宝石金簪。
最妙的是用胭脂水粉,在额角画了一朵半开的芙蓉花,衬得她越发妩媚动人。
祁景渊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起身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眼神示意她靠近些。
姜知意瞧见他眸子亮了,就知道今日这妆算是拿捏住他了。
也就不枉费她费的一番功夫。
姜知意走向前去,伸手拉住他的大手:“皇上不叫嫔妾来,嫔妾只好自己来了,皇上可别嫌臣妾扰人。”
祁景渊伸手就揽住她的腰:“就你不老实,画成这样还不是来撩拨朕。”
说罢就捏住她的下巴,好好欣赏了一会儿。
姜知意勾着他的脖子,就顺势坐下:“嫔妾来是有正经事,怎么就撩拨皇上了?”
“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正经事?说不出来,朕可要罚你。”祁景渊眼神幽深极了。
他的手也不自觉的搂紧了姜知意的腰。
姜知意一边笑着一边就灵活地挣开他的禁锢,小跑着去了一旁的小几上。
刚进来的时候,她就将这沓纸顺手放着了。
她拿着纸回了祁景渊身边,就见祁景渊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姜知意满满展示给他看:“皇上,这是嫔妾这些日子练的字,您看看,嫔妾可是一点都没偷懒呢。”
祁景渊接过宣纸,仔细地看着,他要是没记错,这女人可是好些日子没往他跟前送了。
他当时还以为她坚持不下去了,没想到她倒是持之以恒。
“把收着姜才人书法的盒子拿来。”祁景渊吩咐道。
全福应了一声,很快就轻手轻脚的取来一个大盒子:“回皇上,都收在一起了。”
祁景渊点点头,就让他下去了。
他从里面取出几张宣纸出来,点评了起来:“爱妃这字,跟刚开始比起来进步了些,至少能看得见些筋骨了,也算是勉强及得上大公主了。”
姜知意看着她刚开始那些鬼画符,也是红了脸:“大公主可是嫡公主,教养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皇上拿嫔妾跟大公主比,真是欺负嫔妾呢。”
她嘟着嘴,脸上不满极了,趁祁景渊不注意就抢过他手里拿的宣纸,一股脑的都塞进盒子里:“不给皇上看。”
祁景渊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你才学了没多久,就能有这样的水准,可见平日里练习也算勤勉,没敷衍朕。”
姜知意“哼”了一声:“嫔妾答应皇上的事,自然就会做到,嫔妾可不是食言的人。”
“这么乖,想要什么赏赐?”祁景渊戳着她的脸。
姜知意想了会儿,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抱住他。
过了一会才说道:“嫔妾不要什么赏赐。”
“嫔妾过去家境清寒,读书写字的事又费银子,嫔妾父亲不让嫔妾去学,只让嫔妾弟弟去上学堂。”
“可嫔妾着实羡慕得很,每日就偷偷躲在学堂后面听着,再加上弟弟回到家后,又会把学的再教一遍嫔妾,靠着这些嫔妾学会了认字。”
“可笔墨纸砚这些,是负担不起嫔妾这份的,嫔妾就一直不会写,还是皇上宠爱嫔妾,叫嫔妾慢慢练着,您对嫔妾真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姜知意就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里面的感恩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祁景渊摸了摸她的头:“爱妃过去也是受苦了。”
姜知意嫣然一笑:“嫔妾遇见皇上就不苦了。”
“嫔妾练字的时候总在想,嫔妾是大人,练字久了都觉得累得很,皇上的字这样好看,小的时候该是练了多久啊。”
“嫔妾想到这,都一直觉得您手疼呢。”
她拉着祁景渊的手到自己膝上,轻轻地按着:“皇上练字辛苦了。”
祁景渊瞧着她认真的样子,心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三岁启蒙,五岁练字,从没有叫过一声苦,只想着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皇子么,哪个小时候不是这样过来的?
他小小年纪想要脱颖而出,自然会更勤勉,练得更多,好叫他的父皇能多看他一眼。
诚然他的字练得遒劲有力,气势如虹,好像也没得过一句父皇的夸。
他的皇兄皇弟即使样样不如他,可他们的书法还是能留在父皇的书房里。
等他登基后,臣子们奉承他的字写得好,是常有的事,多得是臣子向他求一幅墨宝的,他都见怪不怪了。
可今日,他的嫔妃,这样一个小女人,没有奉承他,而是说了一句,他练字辛苦了。
这叫祁景渊心里泛起涟漪,紧紧地抱住了她好一会儿。
许久之后才放开她,摸了摸她的脸:“你去看书吧,朕还有奏折没批完呢。”
姜知意看着他柔和了些的动作,高兴地应了。
她坐到一旁的罗汉床上,心里琢磨着,刚刚她说的话,估计是挠中祁景渊的心坎了。
她居然能在他看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柔情。
虽然转瞬即逝,可还是被她敏感地捕捉到了。
可她要是真的信了祁景渊对她有些许情分,洋洋得意起来,日后一定会害了自己。
她从来都没奢望过,从一个皇帝这里得到真心和爱恋。
祁景渊批着奏折,偶尔还抬头看一眼她。
他发现这女人自在得很,看书喝茶吃点心,丝毫不耽误。
她在他的朝阳宫里,从来就没有拘束过。
他看着她如此悠然自得,再看看自己桌上堆得高高的奏折,头回羡慕起这女人。
等到了酉时,祁景渊才批改完所有奏折。
他正闭眼休息一会儿,就有一双柔软的手为他捏着肩膀。
“皇上处理政事辛苦啦,嫔妾给您解乏。”
姜知意虽说使了大力气,可在祁景渊看来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很快他就受不了这双无意中四处点火的小手了,祁景渊把她的手握在手中起身:“跟朕用膳去。”
晚膳自然丰富极了,姜知意的面前还摆放着,她每日里都喝的补汤,专门为她滋养身子。
除了常见的菜式,今日御厨做的一道水晶肘子她吃着很好,还夹了一块给祁景渊:“皇上尝尝,嫔妾觉得不错。”
“配上这酸辣开胃的蘸水,丝毫不见油腻。”
祁景渊尝了后,也觉得不错,两人把这道菜吃了大半。
用完膳后,祁景渊还叫人去赏了做这道菜的御厨。
御膳房里知道消息后,更是打定主意以后要好好孝敬这位主子。
就这位邪乎,明明都是同样的菜式,可她时不时就能让皇上赏他们一回。
没看见做这道菜的张御厨,喜得要把这二十两银子供起来做传家宝。
御膳房多少人眼红,张御厨巴上姜才人后,都接过好几回赏银了。
御膳房里别的御厨,不是没有动心思想撬墙角的。
姜知意和祁景渊自然不知道底下人这些小心思,他们一同坐着喝茶消食。
正说着话呢,就瞧见全福一脸踌躇地进来,原本讨喜的脸上满是挣扎。
“皇上,沈才人说她精心呵护了一盆昙花,今晚正是开花的时候,请您过去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