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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俟老贼,误我国矣!”

顾安之在外头只跟着皇帝的意思办事,不多说半句,但回到府中,在茵茵面前,他提起这事就气得跳脚。

“大舅兄早就看出嗒嗒狼子野心,偏偏他王俟要同大舅哥作对。如今嗒嗒攻破我朝三城,他却还在朝堂上扬言说嗒嗒不足为惧。”

“那是不足为惧吗,分明是大舅兄提出整顿府兵一事有了成效,边关将士拼死抵抗的结果!敢情流离失所的不是他的百姓,战死的不是他王氏的儿郎他就不心疼是吧!”

茵茵见状,亲手为他奉上一盏茶:“这会儿气也无用,比起让王相承认错处,尽快派兵才是正理。”

“陛下下令后,调集粮草运送,等大军集结,这中间花的时间可不短,尤其如今还是冬日。”

冬里天寒,最不适合行军打仗。因为御寒的手段不足,若粮草等再供应不上,战士们就不是倒在战场上,而是折损在冰雪中了。

茵茵压下心中忧虑,转口道:“嗒嗒一出手就让咱们丢失三座城池,正是得意之时,他们一定会趁着士气高昂再打别处。”

“嗒嗒打下一座城池,可不是为了治理圈地盘,他们只会掳掠一切能让他们发展壮大的资产。”

“我已经同陛下进言过了,”顾安之犹豫片刻,才同茵茵道,“陛下有意叫我做副将随叶元帅出征,我、茵茵……”

茵茵看到他眼中的迟疑,忽然笑起来:“你想去,但还没答应是不是?”

顾安之点头:“是,就像茵茵你说的,我身为皇家人,也不能白白受百姓供养,总要为他们的安稳生活出一份力。我于文上并无多大能耐,武艺、兵法上,却一点就透。如今这会儿,正该是我站出来的时候。”

“何况,”顾安之转头看着茵茵温柔的脸,和隆起的小腹,“如今我的身份地位,都来自陛下的慷慨,但若有朝一日,陛下不愿意这么慷慨了……我可舍不得你和孩子陪我一起过苦日子。”

顾安之把茵茵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慢慢十指相扣:“我说过我会将所有权利地位与你共享,我希望,我能给你的,都是荣耀和尊贵。”

“但要是去的话,明年春天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你一个人怀着身子在府里,我怎么放心。”

茵茵耐心听他说完才问:“那你可想出办法来了?”

顾安之清了清嗓子:“我想请岳母来府里长住,有她在身边照顾你,我才放心。”

“这主意不错,不过要娘长住,不大可行,偶尔过来住些时候还差不多,”茵茵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既然愿意,那就去。我在京中,有这么多人伺候着,能出什么事,大不了请个大夫在府里住下,日日诊脉。”

“倒是你,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明白你想要建功立业的心,但全须全尾的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说了,要同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要是中途走散了,我可就回娘家去了。”

“那不成,”顾安之反驳了一句,面上笑意却没落下,“怎么能叫你自个儿回去,我一定会陪着你的。”

夫妻俩商议好,次日早朝散了过后,顾安之就去找皇帝说愿意随叶元帅出征的事。

皇帝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回去同弟妹说好了?”

“说好了,”顾安之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请皇后娘娘帮忙。”

等得了皇帝示意,他才继续开口:“王妃有孕在身,我不放心她自己在府里,已请了岳母常去陪伴。但岳母不好长住王府中,就想请皇后娘娘帮我多照应着王妃些。”

对此,皇帝自然答应了,还让皇后安排了有经验的嬷嬷到茵茵身边照顾,甚至他本人也时常过问垂询。皇后本就和茵茵关系不错,如今更不敢怠慢。

朝堂上,王相依然嘴硬,带着他一脉的官员都只说没想到嗒嗒有这样大的能耐。

但讨论到要出兵的时候,王相这边的人后头还是没阻拦的,甚至办事的速度比起往常还快了不少,连着一应粮草辎重都没被层层克扣,如数放了下去。

其实他们心里未尝不知道自己得错处,可这种事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一旦认错,事情传扬出去,天下人口诛笔伐,必定会影响到他们的家族。对他们而言,家族脸面大过天,绝对不能受到影响。

在朝廷的命令下达到各处时,嗒嗒大军还在继续攻城。燕州府府城坚守不出,嗒嗒久攻不下,留了一些人继续围困后,大军转道其他城池,直让燕州府成了一座孤城。

这道消息传来,顾安之坐不住了,请求率军先行。

皇帝拒绝了他的提议,而是让叶元帅率领大军即刻出征,还未赶到的军队则直接传令往靠近边境的应州集合。而负责汇集这批队伍的主事者,皇帝单点了湛峥出来。

王相等人听了这条命令,都上书劝阻,说湛峥一介书生,从没领兵作战过,怎么能将大军托付。

这回,皇帝倒是很坚持。当初湛峥说要当心嗒嗒,你们都说他杞人忧天。结果事实证明,人担心的就是对的。而如今府兵的变化,也说明湛峥有这个敏锐度,为什么不能锻炼锻炼。

想到当初独孤观主给湛峥的批命,皇帝心头一片火热。

扫六合,镇四海。

哪个皇帝不想一统天下呢?

从前湛峥作为单纯的文官,没什么合适的理由,亦不知道他本事如何,不好叫他插手军中。

但之前针对府兵整顿的条陈,和如今的成效来看,湛峥是有天分的,如此,将他和顾安之一样安排到叶元帅手底下教导,想必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皇帝坚持信任湛峥,难得在朝堂上黑了脸,王相一系也不敢反对太过。

毕竟他们自个儿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哪里敢再来惹皇帝?一个不好,皇帝同他们翻脸,吃挂落是小事,就怕皇帝不管不顾,授意人将王相等人的话传出去,那就要满身骂名了。

思及此,不少没那么坚定跟着王相的人都动了心思,毕竟王相老了,王家小辈还年轻,镇不住场子。

反倒是湛峥,显见很得皇帝信任偏心,又很有前瞻性。跟着这样一个蒸蒸日上的老大,难道不比陪王相反对湛峥强?

这些人里头,有打算等湛峥回来再待价而沽的,也有立马行动,借着从前湛峥执掌王相党羽时的交情来恭维的。官场百态,不外如是。

湛峥也要一同出征的事完全出乎顾安之的预料,同他比起来,茵茵的震惊就多半都是装的了。

她先前就叫人多做了不少合用的伤药,如今分作两份正正好。

滴水成冰的冬日,虽然顾安之不肯叫她来,茵茵却还是坐上马车,来到了城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