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韩青云觉得李继信疯了,恐怕整个洛城的人,都觉得李继信疯了。
洛城原本就有十万禁卫军,以及三十万守城军。
因为去年霖王起兵的事情,又从各处边关和地方守军中,抽调了六十万军队,这也是去年大肆征兵的原因。
如今洛城内军队有一百万。
昭文帝身边的皇家暗卫是不会离开他的身边,据说他手上还有一支功夫极高的杀手组织。
李继信如果不是疯了,怎么敢带着两百亲卫就进了城?
他就不怕昭文帝抓了他,逼迫霖王军队退回蓟阳吗?或者干脆直接杀了他这个霖王的左膀右臂兼爱子。
李继信疯没疯不知道,但燕郡王也就是如今的宗正寺卿李瑞景,觉得自己肯定要疯了。
他是惠仁帝的堂弟,惠仁帝在世时,对他十分亲厚。
无论是霖王、庆王还是现在的昭文帝,都对他尊敬有加,几个小皇孙对他亦是恭恭敬敬。
可唯有李继信这个混不吝、滚刀肉,时常捉弄他。
那时李继信还是个孩子,他也没怎么计较,心里也是爱这个孩子爱的不行。
皇室都是些一本正经的小古板,难得出个异类。
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个大大的纨绔,但他和惠仁帝都清楚,李继信本质跟他的父兄一样,是个极好的孩子,一身的聪慧劲也不输父兄。
现在这个混不吝,就这样大喇喇坐在他的对面,一张比小时候还要妖孽的脸,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瑞景觉得自己又是气又是怕,都要喘不过气了。
去年李兆英发疯杀了十万普通百姓,他听到的时候难过极了,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做出这种糊涂事呢?
今年李继信比他老子还疯,带了两百个人就敢闯皇城,他不知道昭文帝现在要杀他轻而易举吗?
李瑞景虽然气李兆英犯了那么天怒人怨的大错,可那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孩子。
一想到惠仁帝去世的那年冬天,回来为先皇守丧的那道瘦骨嶙峋的背影,李瑞景就觉得有刀子在绞自己的心。
若是知道他后来会犯这样的错,他拼死也要把人留在京城。
李瑞景揉了揉心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看着李继信,想着怎么样才能保下他来。
李继信与哥哥李继仁一样,都是绝顶好的容貌,难分高下。
但李继仁跟霖王生的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英气逼人的长相,承继了惠仁帝与齐贵妃双方的容貌特点。
李继信与霖王有四分相似,却与齐贵妃像极了,几乎继承了齐贵妃容貌的全部优点,漂亮地近乎女气。
只是他身形颀长,身上有股子纨绔子的流里流气,以及在战场上养成的杀戮气,这才让人忽略了身上的女气,只觉得他长相妖孽。
“信儿,我知道你是为你父王鸣不平。可当年先皇的诏书,你父亲和庆王都是看过的,的的确确是先皇亲笔所写。我和几位顾命大臣也都看过,绝无可能造假。”
李瑞景说这些话的时候,也觉得郁闷地厉害。
明明他记得很清楚,李兆英三十岁那年,惠仁帝跟他说要立兆英为太子,可不知为何,这件事不了了之。
再后来李兆英对敌重伤,惠仁帝在大殿吐血,痛呼“我的儿啊”。
惠仁帝爱子之情他看在眼里,李兆英的的确确是他看中的继承人,就连李继仁幼年时,都被惠仁帝亲自抱着教养。
可为什么他会在临终前会改变主意,改立了安王为帝呢?
不管是他还是几位大臣,都曾经打探过宫里的消息,可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没有阴谋,惠仁帝确实是在清醒的情况下,亲笔写的诏书。
他和满朝大臣一样,都由衷地爱敬着在位近四十年、将大裕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的惠仁帝。
所以惠仁帝的遗诏他虽然不解,却还是同众大臣一样,依遗诏奉安王为帝,之后兢兢业业地如辅佐先帝一样,辅佐昭文帝。
昭文帝登基以来,也一直谨小慎微地,维持着先皇在位时的一切。
除了前丞相刘志恒、内阁大学士宋武鸣、前户部尚书王文轩、前吏部尚书黎江楠以及其他的几个顾命大臣纷纷告老外,其他的朝臣都没什么大的变动。
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没有改弦更张,除了多纳了几个妃子平衡朝臣和后宫外,一切似乎都和惠仁帝在世时一样。
李瑞景想,这或许就是先帝选择昭文帝的原因吧。
李继信看着李瑞景,嗤笑了一声。
“老头儿,你以为我是为了这皇位来的?呵,皇位而已,还不值得我这般大费周章。我霖王府若是想要,难道还打不下来一个吗?”
李瑞景不知道李继信说的打下来,是指打下洛城,还是关外的几个敌国。
他现在看着越来越多的禁卫军,围向李继信带来的亲卫军,急得不行。
“信儿,别说了,我这就进宫跟皇上说清楚,你只是来探望我这个七爷爷的,没有恶意。”
李瑞景说着就要去皇宫,却被李继信拦住。
“老头儿,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忘了?我要带走太奶奶和叶迦南。”
李瑞景简直要被李继信气死了。
“李继信,太皇太后怎么可能跟你走?皇上怎么可能同意?你别胡闹了。”
李继信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十分郑重地说道:“七爷爷,我没在说笑。
要么李兆才杀了我,然后我大哥带着蓟阳军,杀了李兆才为我报仇,要么让我带走太奶奶和叶迦南。”
“你疯了,你疯了。仁儿怎么可能跟你一样疯?”李瑞景疯狂摇头。
“若我没事,我大哥当然不会这么做,若我有事……”
李继信拉长了声音。
李瑞景欲哭无泪,他太了解霖王这一家了,若李继信真的出事,霖王和李继仁都得疯。
“反正,在世人眼里,我霖王府已经发过一次疯了,也不介意再疯一次。他李兆才以为洛城的百万军,真能抵得住我蓟阳大军?
北方的孩儿们,可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到洛城住住了。北地风沙太大,还是这南方的风水养人。”
李继信又恢复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你可知一旦杀入洛城,洛城上下会血流成河,你父王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的。”李瑞景气的浑身发抖。
李继信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伤痛,但随即化为阴影,他此刻的声音凉薄至极。
“梧平县之前,也没人会认为蓟阳军的长刀,会转向大裕的百姓。七爷爷,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让你把我所有的话转告李兆才,让他自己选吧。”
说完,李继信继续躺在李瑞景休息的躺椅上,摇着二郎腿,闭上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样子。
他还对李瑞景摆了摆手:“赶紧去吧,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吵死了。”
李瑞景无奈地一跺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