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随风也明白,这朝堂与战场不同,要顾及方方面面的势力。
就说这些日子来被抄的大臣们,旁人看着只当摄政王以权压人,做的十分容易,实际在朝堂上面临了不少的阻力。
尤其是怀王成为中书令,执掌六部之后,将原本一盘散沙的文官们都聚集了起来后。
若非铁证如山,他们还不一定能轻易做成……
君九宸听着随风的絮絮叨叨,落下最后几笔后,将图纸交给随风。
“记住,若还是被人发现,不要恋战,想法子尽快脱身!”
而后,便将这又犯了老毛病,喋喋不休起来的人赶了出去。
只是待随风离开后,君九宸却未继续批阅桌上那堆成小山的奏折。
而是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夜间的冷风顿时夹杂着几分寒意,涌了进来,君九宸却恍然未觉。
思绪不知觉便飘了很远。
轻易说出“卖身”“小倌”之类这般大胆言论的女子。
他其实见过一个。
那时……她也是如此,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敢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当着他的面时更是肆无忌惮。
那时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却言之凿凿的说心悦于他。
无论他如何无动于衷,冷眼相待,她都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
而是日复一日的用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招数撩拨于他,浅显而笨拙。
而他,虽然白日依旧谨守本分,谨记着她是“小姐”,谨记着身上背负的仇恨。
但那时,他十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
对那早已入了心的人,即便再如何拙劣的招数,他又如何能全然没有反应。
于是……在那一夜一夜荒唐的梦里。
他将白日不敢做的事,狠狠的做了一遍又一遍……
那样的梦,让他白日再看到她那清亮的眼眸时,觉得自肮脏无比。
仿佛亵渎了心中唯一一块净土……
一阵冷风夹杂着湿意忽然吹拂而过,唤起了君九宸飘远的思绪。
肩胛处的旧伤,在这似乎将要下雨的冷夜中,开始丝丝拉拉的隐隐作痛了起来,似乎在提想着他,那所谓的情意,究竟是多么的可笑。
毕竟就在他卸下满身防备后不久,她与她那个好父亲,便一起出卖了而他,还对他赶尽杀绝,将他重新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然后,她又用曾经那些撩拨他的手段。
去纠缠另一个男人。
并且……嫁给了他!
他身负血仇,又流落到暗影阁,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从不愿意轻信于人,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想要要伸手触碰光明,却犯下了他此生最大的错!
君九宸想着忽然猛的将门窗狠狠的关了起来。
隔绝了外面开始慢慢响起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
而在这一片雨雾中。
被君九宸惦记的那封信,此时正被宋颜拿在手中。
昏暗的烛火摇摇晃晃,映照着她恬静的容颜。
“颜儿,你看了许久了,这信可是有何古怪之处?”
闻姨娘看着许久不发一语的宋颜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宋颜秀眉微蹙,捏住那信的指尖有些微微收紧。
她看着那信上简单的几个字。
“春去花还在,夏来月重明。”
眼中有一丝困惑 。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这首诗她倒是知道。
可连着夏来月重明,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姨娘,那送信之人可还有说其他的?”
闻姨娘摇了摇头。
“没有,门房的人说送信的是个京都有名的泼皮,不过是收了银子办事,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颜儿,这信究竟有何不妥?”
宋颜一时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看着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时,心底没来由的有一丝不安。
那股不安来的莫名其妙,让她寻不到来处。
她将信缓缓的折了起来后,看向闻姨娘。
“女儿也不知,不过那日父亲因着云世子的事动了气后,又染了风寒,如今病情来势汹汹,府医也说了要多卧床休养。”
“这样不知来路的信,暂时还是不要送到父亲跟前去为好。”
“一切,待父亲缓过来再说。”
“况且若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这传信之人定还会有下文的。”
闻姨娘也觉得自家女儿说的有道理。
“好,那便依你吧,左右这般藏头藏尾的,也不像什么好事。”
宋颜点了点头。
“祖母如今不知歇下没有,姨娘与我一起去瞧一瞧祖母吧。”
“大姐姐刚去,父亲又病了,祖母眼睛本就不好,我们得多陪陪她,劝解着她才是。”
闻姨娘这几日也是因着宋易的病心烦意乱的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憔悴的相爷。
只叹息了一声,陪着女儿到宋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