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不在花月楼?”惜云有些诧异,“他休沐在家,除了花月楼还能去哪儿?“
“小姐,别管将军了。反正上官府除了老大人,其他人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将军陪不陪的也没什么打紧。”
“我不担心。只是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奴婢开始以为她们骗我,非要进去查看不可。过了半天,那个柳卿出来了,说将军确实有事走了。看我还不信,她带我去看了后院客房,说将军一向都是住在那里的。她问我有什么急事。我就说了明日回门,夫人请他回府。柳卿笑笑说一定替我转告,就让我走了。”
“你告诉她做什么?”惜云叹了一声,“人没找回来还被人看了笑话。到时候全京城都知道我去青楼求夫君回门了。”
“反正丢的是将军的人,咱们怕什么?”寒霜气得直撇嘴,“我恨不得在花月楼门口把将军干的那些事都抖出来。看他还有没有脸再迈进花月楼的大门?”
“你说得对。管那些外人做什么?”惜云捂着嘴笑,“事已至此,见机行事吧。我只怕祖父伤心,明日回府当心些说话。”
第二日惜云醒来,一问,果然谢珩又是一夜未归。她早有心理准备,镇定地起床梳洗妆扮。谢老夫人昨日还专门送来了一套压箱底的流彩暗花云锦裙,是宫中御赐,衣料和针织手艺都珍贵无比,特意给惜云在娘家撑面子的。惜云穿上对着镜子打量,果然羞杀蕊珠宫女,衬得脸蛋都在发光。
她和寒霜正兴高采烈地欣赏着宫装,庆嬷嬷一脸惊讶地冲了进来:“夫人,将军还没回府吗?这哪有一个人回门的道理啊?”
寒霜脸色一沉正准备训斥她没规矩,惜云拦住她冷嗤一声:“庆嬷嬷还真是细心。今日将军军务在身不得空,咱们就自家人回娘家吧。你是大伯母贴心的人,今日跟我们一起回去看看吧。”
“是!”庆嬷嬷喜不自胜。这两日她被惜云支去库房清点账目,早就盼着今日回门在大夫人面前长脸了。
不一会儿,回门的车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将军没找回来,张嬷嬷心虚得不敢面对惜云,恨不得把回门的阵仗弄得极尽奢华气派才能弥补一二。
将军府最华贵的两辆檀木马车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喜气洋洋扎着红绸带的仆役丫鬟。手里捧的,肩上挑的,全是红布盖着的锦盒木箱,在街上绵延数里,引得不少人艳羡围观。只有张嬷嬷忧心忡忡地看着车队的背影。
花白胡须的上官瑞亲自站在正堂门口那株桃树下候着,惜云鼻子一酸,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提起裙子便扑到他面前。
温热的手掌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上官瑞脸上的皱纹都开出了花:“傻丫头,都成亲了怎么还像个孩子?旁人看了还以为你受了什么委屈呢。”
“谢家都待我极好。”惜云连忙擦净眼泪,“您看,这都是谢家准备的回门礼,只是将军今日军务在身来不了,说下次一定专程过来向您赔罪,您可千万别怪他。”
她往身后一招手,丫鬟仆役鱼贯而入,足足走了一刻钟才将所有礼物放下。
上官瑞拈须微笑,把惜云牵进正堂坐下。
“寒霜,快把将军特意给祖父准备的东西呈上来。”惜云使了个眼色。
寒霜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上官瑞,是一只精致的朱漆木盒,上面还描着龙凤花纹。
“哎呀,这是御制的北苑龙凤团茶,稀世珍品啊!”上官瑞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将军知道您最喜欢的就是点茶、斗茶,不知找了多少地方才找了这么一小盒东西,像宝贝一样地藏着,本来准备今日亲手送给您的。”
惜云向寒霜一扬下巴,寒霜会意,连忙搀着上官瑞:“老大人,奴婢帮您烧水泡茶去。”
“好好好!还是谢珩这小子懂事。有这个宝贝,今年老夫在京中斗茶绝无敌手,哈哈哈哈。”上官瑞面色红润,哪有心思再理会其他,立刻抱起盒子就去了书房。
惜云这才松了口气。只要把祖父这边安抚好,大伯母和堂姐她们再怎么挑拨离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果然,她刚在椅子上坐下,一阵尖利的笑语声就从门口传了过来:“妹妹今日回门好大的排场啊,果然做了将军夫人不一样了。快让姐姐好好看看。”
惜云脸色冷了下来,是堂姐上官锦玉和大伯母沈秀莲。
上官瑞早已在左相任上致仕,这两年在家中养老。府中有两房嫡子,惜云的父亲上官逸是上官瑞的二儿子。大伯父上官清是太仆寺隶下骐骥使,掌管全国马匹和牧场,前段时日去了西北巡查还未回京。长子上官锦鸿,如今在虎翼军中任副将,因此家中只有沈秀莲和上官锦玉母女,还有几房妾室。这些年,上官府一直由沈秀莲掌家。
锦玉今日一身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头上插着金海棠珠花步摇,架势竟比惜云还要足。
她一进来眼珠子就四处滴溜溜地乱转,故作惊讶地问道:“哟,我那大将军妹夫呢?难不成妹妹今日是一个人回门的?”
一旁的沈秀莲也摇摇头:“这像什么话?这不是不把我们上官府放在眼里吗?”
惜云冷冷地回道:“大伯母,长姐,你们误会了。大将军军务繁忙,自当以国事为重。他一向敬重祖父。这些回门礼,全是谢老夫人亲自挑选。祖父和永康侯府一向交好,哪会在乎这些虚礼?
母女俩儿一愣,正在纳闷惜云怎么帮谢珩说话,身后却是扑通一声响。
庆嬷嬷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大夫人、大小姐,老奴有负所托,让二小姐在将军府受委屈了。”她添油加醋地把将军府这几日的事说了个遍。
“岂有此理!”沈秀莲一拍桌案,“谢家竟敢不把我上官府的人放在眼里,他们忘了这是御赐的婚事吗?等老爷回京,一定要去陛下面前告他们一状。”
想必上一世,大伯父也没少去御前告谢珩的状吧?惜云不动声色地喝着茶,幽幽地说:“庆嬷嬷你可想好了,别胡言乱语惹出祸事。”
“大夫人,二小姐成亲这三日,将军就不在府中。新婚当晚留小姐独守空闺,之后就去了花月楼花天酒地,至今未归。”庆嬷嬷咬咬牙,挤出了几滴眼泪。她的卖身契还在大夫人手中,自然要说大夫人爱听的。
“庆嬷嬷,你这几日都在后院库房做事,怎会知道我房中之事?”惜云冷笑道。
“这些事府中都传遍了。谁人不知?都说将军留连青楼不愿归家呢。”庆嬷嬷低着头,“二小姐无父无母,又不似大小姐这般知书达礼,大将军成亲当日就厌弃了。”
“妹妹从小就无人教养,这也难怪。”锦玉语带刻薄,“我还以为妹妹成亲后会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是不知礼数,行事乖张,若是日后被将军府一纸休书赶出来,祖父岂不是要伤心欲绝?”
惜云听这些话已经听了七年,早就麻木了。幸好刚刚把祖父引走了,她不愿意看见祖父因为她而迁怒谢珩。
“我不知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被人厌弃的。我只知道我用不起你这样背主的奴才……”惜云慢悠悠走到庆嬷嬷身边。
正待依计行事,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夫人,你如今是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这等心术不正的奴才,赶走就是了。”
四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大步流星跨进正堂的谢珩,配上四张不可置信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