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身手极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惜云整整衣服,转过身笑道:“姐姐,正准备去添酒呢。”
青罗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她手中:“今日多亏了妹妹。这是方才的赏银二十两,算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
“多谢姐姐。”惜云也不推辞,随即把酒壶还给她,“既然今日事已了,妹妹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青罗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住她:“妹妹,恐怕还得耽误你一会儿。方才秦郎都夸赞你的舞姿地道,打听你的来历。我说你是北境人,自然跳得好。秦郎想再看我们跳一曲。我把她们都叫回去了,就差你一个了。”
惜云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在二楼盯着她看的一定是秦郎君。难道他见色起意?那他对青罗,岂不是虚情假意,包藏祸心?
看着青罗期盼的眼神,想想她前世的惨死,惜云点点头,“那我陪姐姐进去看看吧。”
满园春门外,天苍等了半天也不见惜云出来,实在按捺不住又折返回去。走到二楼,却见听雪阁大门洞开,里面空无一人。他心中跳个不停,连忙拉住一个正在清理杯盘碗盏的小丫鬟:“青罗姑娘她们人呢?”
“跳完舞就走了啊。”小丫鬟诧异地说,“客官要找青罗姑娘吗?她在楼下弹琴呢。”
天苍两步跨出门槛,扶着栏杆往下张望。青罗果然正在戏台上,隔着一方珠帘弹着琵琶。
他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又跑进房中问小丫鬟:“那其他人去哪儿了?”
“秦公子今日有事,听完曲看完舞就走了。”
“另外那几个跳舞的姑娘呢?”
“客人走了,她们自然也就散了。”小丫鬟有些莫名其妙。
天苍脸色发白,一颗心都要跳出来,连忙出了房门上下三楼地疯找。他看见刚才跟惜云一起跳舞的那两个姑娘正在其他房间跳舞,唯独没有见着惜云。好不容易等她们出来了,他一问,居然说惜云跳完舞就下楼出门了。
他眼前一黑,急得恨不得撞墙。第一次出门保护夫人,就把人弄丢了,若是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杀了他都没法向将军交代啊。
事不宜迟,他六神无主地出门往花月楼狂奔。
谢珩此时正坐在花月楼雅间,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提不起一点儿兴致。
他从来都没试过,在花月楼也能过得这么没滋没味,百般煎熬。往常悦耳的小曲和婉转悠扬的琴声,今日入耳只觉得聒噪无比,像一把锯子在心头来回地拉。
柳卿和平日相熟的几个姑娘进来打招呼和敬酒,那满身的脂粉味和娇滴滴的撒娇声都让他头疼,最后让天青把她们全都赶了出去。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让天苍陪她去一趟满园春吗?多大点儿事?
一个时辰里,他让天青去满园春外面看了五次,每次都说一切正常,天苍在里面守着。
可他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喘不过气来,一颗心七上八下,平日最喜欢的酒菜都难以下咽。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她拉出来。可是若里面真是那萧国探子,这确实是唯一的机会接近他。这人武功高强,轻功极好,一旦他回了金缕阁密室,几乎再找不到漏洞。就算是在他离京的路上设伏,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抓住他。
他懊恼地捶了捶额头,沉声又问了一遍:“夫人还没出来吗?”
“属下方才看天苍在门口,八成是在等夫人。属下再去看看。”
天青刚一打开房门,天苍就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
谢珩惊喜地抬起头,却看见天苍脸色黑如锅底,身后空无一人。笑容还未来得及绽放便在脸上枯萎凋谢,谢珩捂着胸口倏然站起来,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将军,属下该死,夫人弄丢了!”天苍哭丧着脸。
“什么叫弄丢了?”谢珩脑中一片空白,声音嘶哑。
天苍心惊胆战地把经过讲了一遍,百思不得其解,“她们都说夫人在房中并无意外,亲眼见到她下楼出门了。属下就在门口等,可人就是凭空消失了。”
“满园春有几个门?”谢珩闭着眼强作镇定,其实心里从未有过地慌乱。
天苍一愣,如梦初醒:“属下这就再去探查。”
刚刚起身,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张纸递给谢珩:“这是夫人交给我的,她说在房中见过那两个人,确认他们就是金缕阁的萧国探子。”
谢珩接过来一看到纸上的字,手指骤然收紧,脸色苍白如纸,失声惊呼:“琥珀!”
天青和天苍一听到这两个字,也是脸色突变,眼神透出一股恐怖和绝望。
他们虽然不认识萧国字,可琥珀这个名字在虎翼军中如雷贯耳,闻之无不胆寒。
这是直接听命于萧国皇帝的情报密探组织,据说由当今萧国皇后娘家人统领。成员皆为萧国贵族子弟,文武双全,心狠手辣,就算是萧国人也敬若阎罗。每次他们在边境出动,虎翼军必有损伤。
“难道夫人落到了琥珀的手中?”天苍声音颤抖,觉得自己这次就算死十次也难以赎罪。
“不许胡说!”谢珩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声音也像浮在半空中,连自己都把握不住,“满园春不知道夫人的身份,兴许是出了别的意外。我们两人在满园春附近找找,不能让他们知道她是将军夫人,否则琥珀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天苍你再混进去查探其他线索。”
两人立刻领命而去。谢珩的剑眉星目间顿生杀意,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一拳砸在桌子上,竟砸出了一个大洞。
……
惜云的脑子昏昏沉沉,费力地睁开眼皮才慢慢找回意识。
四周灯火通明,堆着很多杂物,不知道是哪儿。脸上的流苏面帘被扔在脚边。
她双手撑地准备站起来,身边却传来一声低喝:“别动!”
一片冰凉刺骨的刀刃横在颈间。惜云心中一惊,模糊的眼帘中出现了两张人脸,刚才那道熟悉的嗓音操着萧国话冷冷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