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在诵经?”沈如松看着跪在蒲团上的白心兰,“夫人这是何苦,不如跟我一同去通州。府中也没几个下人伺候。”
“不用了。我一个人粗茶淡饭,如此甚好。”白心兰闭着眼,淡淡地说。
沈如松皱了皱眉,没再说话。他扫了扫四周,突然神色一凝,举高灯笼又照了照墙角。
时至初春,残雪消融,从后山爬到佛堂还要经过一段土路,他的脚底都踩出了几个泥印。可是墙角那儿,明明还有几只更大的鞋印。
那脚比他还大,是个男人的脚印。
沈如松不动声色地环视佛堂,走到白心兰身边:“方才我回府时,下人说晚膳已备好了,夫人不如先去后院用膳吧。”
“让他们送到佛堂吧!今日的经还没念完。”白心兰依旧没有睁眼。
“自从我离京后,夫人在佛堂深居简出,为夫看看你这佛堂还缺些什么。”
沈如松边说边往后走,看见那对鞋印依稀往后面的禅房去了,他捏着灯笼的手指一根根收紧。
“大人,我什么都不缺,您还是先去用膳吧。”白心兰突然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沈如松心中更加确定,冷哼一声,抬脚就往禅房冲过去。
“大人!”白心兰拧紧双眉,急急奔了过去。
禅房门同时打开了,冷一帆沉着脸,站在门内。
“哼!夫人的佛堂何时成了藏污纳秽之地,竟还藏着个男人。”沈如松目露凶光,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沟壑的高大男子。可他强烈的气场却隐隐让人心生不安。
“沈如松,久违了。”冷一帆按了按胸前的脉案,居高临下地走到他面前,“今日正好你回来了,交出你私藏的醉心曼陀罗,遵守你从前的诺言,全部销毁吧。”
沈如松的眼眸慢慢溢满惊惧:“冷一帆,真是你!你没走,一直藏在京城,就是为了回来找她吗?”
他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白心兰:“你念了几十年的经,菩萨也没能让你清心寡欲。他一回来,你就不顾礼义廉耻,要跟他红杏出墙吗?”
“沈如松!我们没有你那么无耻!”白心兰脸色微变,“你当年承诺销毁从南越国偷回来的禁药,我才答应嫁给你。可你一直在骗我。”
“哈哈哈哈。”沈如松笑得阴森,“你已嫁入沈府几十年,和我生儿育女,难道还想反悔再跟他?你不怕人笑话你们为老不尊,寡廉鲜耻吗?我只恨当日在城外没有一箭射死他。”
“沈如松,你还知错不改,竟跟太后一起谋害陛下。你还想错到几时?”冷一帆怒喝一声,在袖中紧握着匕首。
“我就知道,宫中之事出自你手。这世上能用醉心曼陀罗之毒的人,除了我只有你。”沈如松眸中厉光一闪,将手中灯笼砸向冷一帆,“今日我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冷一帆闪身躲开,撞到了佛龛,怀中的脉案差点掉了出来。他赶紧塞了回去。
沈如松却一眼看见了盖着太医院印戳的封页,脸色大变:“原来这个东西一直藏在我眼皮子底下。快把脉案交出来。”
冷一帆猛地抽出匕首刺了过来,沈如松却脸色阴狠,从袖中突然拿出一把剪枝的剪刀,刺在白心兰颈间。
“把脉案交出来,否则你的心上人今日就血溅当场。”
“沈如松,你无耻!”白心兰脸色苍白,向冷一帆喊道,“你快走,别管我。”
“还真是情比金坚!”沈如松冷笑,“你嫁给我几十年,居然还藏着他的东西。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你做过的事心知肚明。若不是你当年用醉心曼陀罗夺了我的清白,怀上身孕,我怎会嫁给你。”白心兰咬着唇,低下头,“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你却一直在骗我。今日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再害人。”
对面的冷一帆眼神一滞,眼中燃起怒火:“你这个畜生,放了她!”
“今日我就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起下地府!”沈如松眼神阴鸷,手持剪刀往白心兰颈间刺去。
冷一帆心跳骤停,冲了过来。两人却几乎同时倒地。白心兰颈间汩汩流血,沈如松的颈间却多了一个更大的血窟窿,用手捂着说不出话来,只剩出气没有进气。
白心兰手里死死捏着一支银簪,脸上溅满鲜血,像是索命的罗刹。冷一帆狠狠踢向沈如松的肋骨,他像一只破麻袋,毫无生气地撞向了佛龛。
菩萨低眉敛目,看着地上触目惊心的鲜血,依然是一脸大慈大悲普度众生的眉眼。
“心兰,你怎么样?”冷一帆从地上扶起了她。
“死不了。”她一身青衣被血染红,脸上笑容惨淡,“我拜了几十年的佛,没想到最后在佛堂杀了他。”
冷一帆连忙跑到禅房拿出金创药和纱布,帮她把颈间的伤口裹好。
“心兰,我还以为你已决定和他安心度日。我若是知道沈如松如此下作,早就救你出去了。脉案已经到手,京城恐怕要大乱。我们速去北境送信,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带你见见我那忘年小友。”
白心兰点了点头,又扶着他的手臂往禅房走:“还有一样东西要带上。”
她走到床头,拿出那支桃心银茶匙,放进怀中展颜一笑:“走吧!”
冷一帆看向他眼神温柔如水,也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插进她的发簪:“这是我在南越国就给你雕好的黑檀木簪,如今终于能送给你了。”
两人搀扶着走出佛堂。冷一帆看向后园问道:“沈如松的醉心曼陀罗可是种在那儿?”
白心兰会意地点点头:“谢珩那次来过之后,我就留心查看。他在那儿搭了一间暖房,专门种着。”
“你等等。”冷一帆转头走进佛堂,拿起香油和火烛。
不一会儿,沈府后院火光冲天。佛堂和后园火势蔓延,一发不可收拾,等到京兆府的城防队赶来时,已烧成一片灰烬。沈如松的尸体事后才被发现已被烧成焦炭。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悄悄赶到吴太医府上,不一会儿又急速驰出城,向北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