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毒丸?”寒霜皱着眉弯下腰,从蚂蚁群中拈起那颗黑色的东西。
“小姐,是我们的解毒丸。”寒霜诧异地抬起头,“这药太苦,我后来加了些蜜糖裹在外面,想必是这甜味把蚂蚁吸引过来了。”
惜云接过药丸,手指微颤:“一定是他随身锦袋中掉出来的。他真的来过这儿。是天苍带他来治伤吗?可他怎么又没影儿了呢?”
方达也想起来了,那日在大尖山围剿赵伦被暗算,谢珩就把那只随身锦袋扔给他拿解毒丸。看来这里确实是谢珩最后留下的线索。
山顶悠悠传来寺院的敲钟声,回荡在山谷中余音缭绕……
寒霜突然抬头看向山顶的西山寺,迟疑地说:“我听天苍说过,将军和西山寺的住持交好。从前将军常来给小姐折梅枝,后来他以为小姐死了,也常去西山寺拜佛,会不会?”
这些事惜云和方达都知道。那日她服用忘忧草解毒,就正碰上谢珩上西山寺。
“走,上山看看。”方达扶着惜云,“谢珩受了重伤,上了西山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推开寺门,一股禅香裹着佛号扑面来。老住持正带着僧人在佛前念经做早课。
静静地站在殿外,惜云遥遥拜着殿中慈眉善目的金身佛像,默默祝祷:“求佛祖保佑谢珩平安无事,逢凶化吉。”
殿内念经声停了,老住持慢吞吞踱出殿外,朝一行四人做了个揖:“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来西山寺上香的?”
惜云恭敬回礼:“大师,我们从北远道而来,自然诚心向佛,只是还有一事相求。”
老住持掀了掀眼皮,扫了四个人一眼,淡淡笑道:“佛前许愿还看施主们是否心诚。至于成与不成,一切皆为缘份。”
惜云用手抚着肚子面色诚恳:“大师,我只想找到腹中孩儿的父亲。他也是大师的故交,大梁的虎翼大将军,如今危在旦夕。还望大师佛口圣心,不吝赐教。”
老住持眸光一闪,上下打量惜云,目光从她的肚子移到她腕上的青玉镯。
他猛地抬头,神情错愕:“夫人,这镯子……”
“大师认得?”惜云心头一颤。
住持闭目片刻,半晌才开口:“我记得大将军的夫人不幸遇难,将军整日来寺中跪在佛前抱着这枚镯子默默流泪。头七那日,他竟要我做法留住她的魂魄,说怕夫人先投胎忘了他,要等着他将来去世后一起过奈何桥,一起投胎转世,再做夫妻……”
惜云眼眶一热,身形一晃。原来那日他来西山寺竟是为了这个。
住持苦笑着摇了摇头:“当时我只当他痴傻,此等违背天道之事怎么可能?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等到夫人魂兮归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惜云,竟转身要走。
方达急得拉住他的佛衣:“大师,您还没说他在哪儿呢?”
“施主们既然是从北方远道而来,不如先在寺中逛逛。”方丈微微一笑,看向惜云。
“我记得谢施主和夫人都爱梅。如今西山寺虽然梅花已谢,可后山的桃花却刚开。施主们想必与西山寺的桃花有缘,不妨去看看……”
“阿弥陀佛。”住持敛眉垂眸,目光再次落在惜云的青玉镯上,缓缓念道:“《华严经》有云:地藏密现,通会无碍。夫人自去吧!”
惜云倏然起身,脑中灵光一闪,心中像有一根火苗蹿了一下。
谢珩当日强留她时也曾蛮横霸道地说过,梅花谢了还有桃花,她都得陪他看。
她愕然看向方丈,他却已经转身飘然而去。
“这老和尚啰啰嗦嗦讲了半天是什么意思?”叶琉璃不耐烦地跺了跺脚。
“走吧,听方丈的,去后山看桃花。”惜云提起裙摆,大踏步朝后山走去。
转过几道弯,又过了一道小桥,就看见了粉红的桃林。比起梅林,又是另一番风韵。
桃林尽头也有一座佛堂,里面供奉的是地藏菩萨,殿外匾额上写着“地藏殿”。
“地藏密现,通会无碍”——方丈刚才念的这句谒语立刻蹦了出来。
惜云朝佛像拜了几拜,连忙朝里面走去。
地藏殿内檀香袅袅,几盏长明灯在暗夜中轻轻摇曳,映得地藏菩萨的面容若隐若现。
“地藏密现……”惜云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抬头看向眼前的佛像。
方丈说的难道是菩萨的塑像?
她转了一个圈,终于发现地藏菩萨座下的莲花底座有些异样。
“达哥!”惜云心中一跳,手指着莲花座,“寻常佛像的莲座都是八瓣莲花,这座却是六瓣,而且每片莲瓣的纹路都不一样。”
方达凑近查看:“每片莲瓣上还刻了花纹,这片是山水,这片是飞鸟,这片是……”
“等等!”叶琉璃突然叫了起来,“这六片莲瓣的纹路像不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从山水开始,到最后一片的佛陀,恰好是一个完整的轮回。”
“地藏菩萨掌管六道轮回,难道这六片莲瓣有什么机巧?”
惜云伸手轻轻按住莲瓣,试着转动。果然,六片莲瓣如同含苞吐蕊,竟然缓缓展开了。
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咔嗒”一声轻响,莲花座下突然裂开一道暗门。一条幽深漆黑的甬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心脚下。”方达打亮火折子走在前面。甬道幽深曲折,九曲十八弯,像是进入了西山的腹部。
拐过一个弯,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甬道的一小片。
忽然传来一声冷喝:“什么人?”
火光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手持长剑,似乎正守在一扇门前。
方达一惊,连忙高举火折子照亮前方。那人的面色在黑暗中更显得苍白如纸,眼神却凌厉如刀。
“天苍!”寒霜一声惊呼,第一个冲上前去。
天苍手中的剑“铛”地掉在地上,身子一晃,险些跌倒,被寒霜一把扶住:“你怎么伤得这样重?”
“夫人,是你们……”天苍看清是惜云一行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脸上露出一丝惨白的笑。
他缓缓坐下,似乎又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胸前的一片白布渐渐渗出点点血迹。
寒霜心疼地为他擦去额角的冷汗:“你们躲在这里多久了?怎么伤势还这么重?
天苍喘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抬头扫了一眼惜云,低声说:“禁军搜得紧,我们出不去。我不妨事,可是将军……”
“谢珩怎么样?”惜云上前一步,声音微微发颤,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