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立刻上前介绍了贵女和夫婿的身份。
谢老夫人回过神来,沉吟片刻:“难为李家还记得老爷。今日贵女今自登门祭拜,谢家感激涕零。我想送给贵人和腹中孩子一些见面礼,还望贵女别嫌弃。”
张嬷嬷立刻拿出一个锦盒递了过去。惜云打开一看,里面都是拨浪鼓、小玉马、如意、玉碗、玉牌、小银勺等孩子的玩意儿。
谢珩伸头一看却立刻红了眼圈,这都是他小时候用过的东西。
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拉着惜云的手:“这都是将军当年出生时,先皇赏的东西。我都交给你,孩子用得上。”
一声“娘”就卡在喉管,谢珩深深地看了一眼她,张了张嘴,又咽下去了。
江大人一看这场面,往周围挥了挥手:“贵女要跟老夫人叙叙话,都退出去吧。”
呼啦啦一群随从退到厅外,守在门口。跟着的两个禁军对视一眼,一个守在门口,一个脚底抹油跑去门口禀报统领了。
花厅内只剩三个人。谢珩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倒在谢老夫人膝下:“娘!”
谢老夫人轻拍他的肩膀,摸到了厚厚的纱布,眼泪夺眶而出:“珩儿……”
“娘!”惜云也拨开帽帘,起身向她行礼。
“惜云,难为你还认我这个糊涂的娘。”谢老夫人颤抖着手抚上她的面庞,满脸的悔恨。
“是娘错了。你爹也是有眼无珠,错信了那个狗皇帝。到头来,不光害了惜云,还害了你。差点害得永康侯府家破人亡。”
她说不下去,泪水簌簌滚落:“这几日我一直担心珩儿的下落,如今看着你俩儿站在面前,我死也瞑目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赶紧塞进谢珩手中:“这是你父亲临终前留给你的。你要好好活着。带着惜云和孩子,离开京城。”
“娘,您也要保重。”谢珩眼眶发红。
“娘,您得好好活下去,谢家的嫡长孙,还没跟您见过面呢。”
谢老夫人轻轻抚着惜云的小腹,满眼的不舍:“好孩子,你千万要保重。谢家的血脉就靠你了。可惜你父亲不知道,要不然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门外传来脚步声。江大人贴着门框故意喊道:“贵女要给谢老夫人转达老爷的问候,统领紧张什么?”
“快走吧。”谢老夫人急切地推开他们,“别让人起疑。”
谢珩和惜云依依不舍地起身。走到门口,谢珩突然回头唤了她一声:“娘,我不会让永康侯府垮掉的。您好好保重,等我们回来。”
谢老夫人含泪点了点头,用力向他们挥了挥手。
禁军统领一打开门,就看见谢珩和惜云携手正往外走,不禁松了口气。
院中花影斑驳。江大人在前面带路,贵女一行向院外走去。府内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白相间,只是衬着孤寂的檐角飞翘,更显凄清。
谢珩的目光在每一处檐角游移,仿佛要将这些熟悉的影子深深刻入脑海。惜云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马车徐徐驶离永康侯府,驶向暮色笼罩的京城。谢珩展开那封密信,借着马车中微弱的光线细看。
他的面色渐渐凝重,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是时候和陛下做个了断了!”
没过两天,因为每日封城巡逻而沉寂许久的茶馆酒肆突然重新热闹起来。
客人们一大早进来喝酒品茗不为别的,竟是为了争抢一份小报,来晚了就被抢购一空了。
水云轩中,每桌客人都攥着一份小报,连面前的点心都顾不得吃。
“嘿,我说怎么这段时日京中不太平!”一个穿着蓝色圆领对襟长衫的商客放下昨日的小报,一拍桌案,把茶盏中的水都溅了出来,“原来是赵太后的死牵出了这等大事!”
“可不是吗?”对面的茶客唏嘘不已,“那清风小报上说,原来前不久剿灭的大尖山太后私军大有乾坤,竟然是害死上官逸将军的凶手。简直丧尽天良。”
“来了来了!今日的清风小报来了!”茶博士领着个报童,汗流浃背地抱着厚厚一叠小报走进了大堂。
“快拿过来!”几乎所有茶客蜂拥而上,“给我一份。”
“这儿这儿!”
“我加三贯钱,先给我!”
……
堂中乱成一片,一沓小报一眨眼功夫就卖光了,躺在每一张茶桌上。
迫不及待的展开小报,水云轩中只听得一片刷刷声和呼吸声,不一会儿又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和捶桌顿足的声音。
“什么?上官逸将军居然是被他亲侄子上官锦鸿害死的?”
“啊啊啊,上官府百年清名都葬送在上官清这对父子手中了。一个倒卖军粮战马,一个背后向自己的亲叔叔放冷箭,好生歹毒!上官将军死得冤啊!”
“快看,这儿还写了,上官锦鸿招认——趁萧军进犯,太后还命大尖山私军在背后偷袭虎翼军,让上官将军腹背受敌。”
“怪不得虎翼军在北境跟萧军打得如此艰难,原来是家贼难防!”一名茶客扼腕叹息。
“在下想不通啊。”方才的蓝衫商客放下小报,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诸位说说看,太后和上官清跟上官将军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虎翼军是国之重器,就算为贪些银子,也不至于连我大梁的安危也不顾啊。”
桌上其他茶客一听这话,也纷纷抬起头,互相看了一眼,拈须沉思。
“对啊,难道是上官逸将军手中有太后的什么把柄?”
“赵太后权倾朝野,何至于怕一个上官逸?”
“哎,原以为和萧国议和了,咱们该过好日子了。没想到一个赵太后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乌七八糟的事儿。我看啦,这朝中之祸,猛于萧国!”
一个书生模样的茶客义愤填膺地感慨。
“嘘!”旁边的茶客连忙低声相劝,“看报喝茶!小心外面的禁军听见了!”
“哎!这些禁军能干什么正事?我来看看这清风小报,今日还写了些什么……”
把小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蓝衫商客茫然地摇了摇头:“今日没什么别的了,等明日吧!后面一定还有事。”
“没错没错。”几个茶客连连点头,“明日这个时辰咱们再来。这事没那么简单。”
……
快到晌午时分,京中各个茶楼酒肆的客人捏着小报,三三两两,窃窃私语地离开。
方才的蓝衫商客也站在水云轩外,跟这两日熟识的茶友拱手作别,然后穿过几条小巷,七拐八弯地钻进了云祥药铺的后院。
“达哥,外面怎么样了?”叶琉璃眼波流转,拉着他进了房间。
方达坐下抿了口茶,唇角微勾:“风开始刮起来了。云儿想的这个主意不错,不战而屈人之兵。”
叶琉璃拍着胸脯叹气:“哎呀,我可要吓死了。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可是当朝陛下。就靠几份小报能行吗?”
“这叫四两拨千斤。”方达架起二郎腿,“小报只是第一步,先让那狗皇帝在龙椅上坐立难安。让琥珀名下的小报、茶楼、商号把密信里的内容全散出去,咱们就该点火了!”
“点火?”
“今日该把我写给碎叶城大营的信寄走了!”方达掏出怀中的大印笑道,“我这萧国的朱雀大将军,得劝秦皇后在碎叶城多待些时日。想必她对梁国大乱会有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