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了,鬓边的碎发也变长了。
昭明帝心中默默对比着,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把祝皎玉的每一分每一毫都记得如此清楚。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只能硬邦邦地开口,声音不太自然:“站这做什么?”
祝皎玉像只被惊到了的小兔子一般缩了缩身子,快速地抹了抹眼角,怯生生说:“臣妾是来迎接陛下的……”
昭明帝眉心皱起。他又没有说什么,怎么这人就开始委屈上了。一副眼泪要掉不掉的样子是给谁看。
他握了握拳,到底还是软了两分语气,“不必迎接,朕路过,来要核桃白玉糕的方子。”
祝皎玉眨了眨眼,有些失望。
委屈巴巴地说:“臣妾知道,陛下不愿意来洗月轩……”
她落寞地收回目光,转头吩咐香芸,“香芸,将方子写给陛下。”
继而垂眸,不敢再看昭明帝。
昭明帝眉宇越发结起,唇线平直:“是准备给长宁的方子,你亲自写。”
“是。”祝皎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陛下,那您……”
昭明帝以为再见祝皎玉,祝皎玉会解释、会惶恐,没想到对方一副被自己欺负了的模样,倒显得是他无理取闹、凶神恶煞?
“呵。”昭明帝从鼻腔中发出声意味不明地冷笑。一挥衣袖,大步进了室内。
祝皎玉只感觉昭明帝的玄色衣角擦过他的身边,极淡的荷香传来。
捕捉到昭明帝腰侧的荷包,祝皎玉轻轻眨了眨眼睛,嘴角抿起一丝笑意。
……
进到内室,宫女奉上热茶,又躬身离开。
祝皎玉却没有靠近昭明帝所坐的窗边,她缓缓步到四方桌前,唤道:“采芹,取备笔墨。”
采芹应声离去。
室内只剩下帝妃二人,一片沉默。
昭明帝捻了捻手指,觉得极为不适应。
往日和祝皎玉在一处,总有人叽叽喳喳地找着话题,如今却在他面前变得缄口不言。
昭明帝执起茶盏,不经意地瞥了祝皎玉一眼,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玩着手。
茶盏落桌,发出脆响。
他点了点轩窗旁的小桌,“这大冷天的,开着窗做什么?”
“啊?”祝皎玉呆愣地抬起头。
昭明帝抿了抿唇,对这人的心不在焉感到不满,说出口的话也越发冷凝:“朕说关窗。”
祝皎玉缩了缩手,连忙起身到窗边。
她有些犹豫地望了望窗棂,还是伸手去够。
“呀。”祝皎玉身形一晃。
昭明帝目光一直追随着祝皎玉的动作,见祝皎玉重心不稳,连忙伸手去接。
却只是接了个空。
“陛下?”祝皎玉站定,见昭明帝伸着手,有些疑惑地开口。
昭明帝收回手,望着自个努力站定了的祝皎玉,咬了咬牙。
“关窗子都站不稳吗?”
昭明帝离祝皎玉只有一步之遥,女人身上的甜香传来,在室内炭火暖烘烘的熏陶之下更加让人无法忽视。
昭明帝莫名觉得有些慌神。
“陛下……”
“怎么不解释了?”他逼近祝皎玉,“先前在春熙阁不是很能说吗?”
祝皎玉轻轻躲闪,避开昭明帝的目光。
这动作顿时激怒了昭明帝,他伸手拉过祝皎玉,“你连话都不愿意与朕说了吗?”
“呀。”祝皎玉慌忙地扯出自己的手,用眼神控诉。
她按了按手心,疼痛让她眼角积聚的眼泪缓缓滑落,像一滴滴珍珠滴落在手上。
“陛下想让臣妾说什么?”
祝皎玉再忍不住一般出声,“陛下多日不来洗月轩,一来就是对臣妾蹬鼻子瞪眼的。如今好了,又是嘲笑臣妾不会关窗,又是冤枉欺负臣妾!”
昭明帝气极反笑,“朕何时欺负你了?”
祝皎玉握了握手心,抽泣道:“反正陛下不在意……”
昭明帝眉心一蹙,看祝皎玉捏着手,意识到了什么。
他强势地伸手去拉祝皎玉的胳膊:“拿出来。”
“陛下——”
“拿出来。”
眼前的女人被半强制地捉起手,昭明帝这才看清了祝皎玉的手心。
原本白皙粉嫩的掌心中是划痕,削葱般的指尖也有些皱皮。
昭明帝这才想起了先前祝皎玉的动作:“手心有伤不会说吗?”
“呀。”祝皎玉第三次轻呼出声,委屈巴巴地想要收回手,“陛下您弄疼臣妾了!”
昭明帝连忙松了些力度,扬起声音,“王福,去取玉肌活肤膏。”
“是。”王福颔首。
这玉肌活肤膏可是西凌的贡品,宫中仅一罐。
王福亲自去取,老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取来了玉肌活肤膏,就见帝妃二人一左一右,各自而坐。
“陛下。”
昭明帝旋开盖子,用修长手指挑了白色莹润的膏体,看向祝皎玉,“怎么,还要朕亲自为你涂?”
祝皎玉嘟了嘟嘴,靠近昭明帝,“臣妾自己涂。陛下活像吃了炮仗一般!”
昭明帝将指尖膏体涂抹在祝皎玉手心,“朕已经挑出来了,手伸过来些。”
祝皎玉只能更靠近昭明帝,“陛下,您轻点。”
“不是说朕吃了炮仗吗?吃了炮仗怎么轻?”昭明帝声音泠泠,动作却不经意地放轻柔了些许。
祝皎玉委屈巴巴地小声抱怨,“臣妾给您做糕点,这才清理核桃划到了手。您却对臣妾哪哪都看不顺眼,不是吃了炮仗是什么?”
祝皎玉瘪了瘪嘴,说着就要掉下泪来。
昭明帝愣了一下,微微抿唇。
“何必你自己亲自弄……”
后宫妃嫔给紫宸殿送吃食,又有几个是真的自个从头到尾亲自做的?
偏偏眼前这人最傻,连清理核桃都自个来,受了伤也不会说出来。
昭明帝抬眸望了祝皎玉一眼,心中存在了多日的泡泡被猛然戳破。
他突然说服了自己。
皎皎是爱他的,还能再多要求什么呢?是他没能发现皎皎的伤,先前也是他没能让皎皎全然信任。
“慎姐姐也帮了忙的。陛下都恼了臣妾了,再不做点什么,臣妾就要彻底失宠了。”
“胡说。”昭明帝皱眉,“朕何时恼了你,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已经惩罚过了。”
他轻轻吹了吹祝皎玉手心,仔细检查还有没有遗漏。
良久,昭明帝神色不明地合上药瓶盖子,“你在意朕恼你,为何又要欺骗朕?
碧玉坠珠簪明明原本就有四个卡扣,第四个扣子上别的是一朵海棠。朕初见你那日,碧玉坠珠簪就簪在你的发髻左侧。”
昭明帝没说的是,那日鬓边玉质海棠莹润,不如女子容色似玉、撩人心弦。
他逼近祝皎玉,眸光沉沉,“你为何说谎?为何要欺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