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躲在血余家里,吃饱喝足之后,对血余说:“土贼牯子,你马上到疯骡子坳上去一趟,看看剪秋的农民赤卫队,在不在那个坳上?”
血余刚要走,辛夷又喊:“土贼牯子,你先到我家里去,叫我家的堂客们,去白石堡,看看保长景天和七五斗桶,是不是在公审?”
血余说:“警察叔叔,你自己回家去,不行吗?”
“血余,你不晓得,枳壳大爷的小儿子决明,这两天,像不散的阴魂,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辛夷说:“这个鬼崽子,大概是剪秋派他来监视我的。”
血余这次学乖了,不从辛夷家的大门口进去,而且是邓垇坟山蹓下来,蹓到辛夷家后院里。
血余曾经去过辛夷家,偷点可以吃的东西,晓得辛夷家的骚堂客们,后院的小木门,从来是不闩的。血余推开门,走到茵陈的房子里,看到茵陈摊开四肢,还在睡懒觉。
血余小声说:“茵陈,茵陈,你娘个板鸡公,趴开着胯,思得现屌入渡吗?”
茵陈媚笑说:“可惜呀,你血余是个松花皮蛋,是个没胆量的皮包货。”
“今天没时间。”血余说:“你老公辛夷,叫我告诉你,你马上去白石堡,打探景天和七五斗桶的情况。”
“什么没时间?”茵陈说:“你上次,不就是十分钟的时间?亏你说是黄花崽,仅够老娘挠痒痒。”
茵陈的话,激活了血余的雄性激素,感觉身体的某个部分,在发生明显变化。血余说:“谁怕谁?十分钟就十分钟!”
两个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忽然听到,“啪,啪,啪”,三个巴掌响起。血余吓得慌忙抬起头,只见一个戴烂麦草帽子的瘦汉子,冷冷地站在门口。
那顶烂麦草帽子,正是血余自己的。血余马上猜想到,来的这个男人,就是辛夷。
血余吓得跪在地上,不停地朝辛夷磕头:“警察叔叔,饶命,饶命呀。”
辛夷搬了把竹椅子,坐下。摘下烂麦草帽子,说:“你们两个人,精彩的好戏,刚刚开始,请继续,请继续。”
茵陈顾不得穿裤子,一把抱住辛夷的腿,说:“老公,老公,是血余勾引我的,我仅仅是逢场作戏,我是爱你的呢。”
辛夷不讲半句话,转身就走了。走到甘银台上,从硕大的木荷树的雨龙庙插下去,脱掉鞋子,渡过浅浅的西阳河,坐在河卵石上,等着脚上的水干掉。
茵陈当真是个淫才,又勾引上了血余这个土贼牯子,这一切,都拜四年前,保长景天所赐。
只要一提到景天这个名字,辛夷身上那四两狗血,不停不住,翻江倒海。作为男子汉,辛夷永远不会忘记,景天和自家堂客们,当着自己的面,调情的场景;更不会忘记,景天一个巴掌,打得自己发黑眼晕的场景。
辛夷穿上鞋子,踏上河堤,往孟家冲与大炉冲方向走去。
辛夷咬牙切齿地暗忖,景天,崽啊崽呀,你也晓得有今天,落在剪秋手上,我辛夷不来个借刀杀人,我还配符做个男子汉吗?
辛夷刚到孟家冲的山坡上,忽然听到几声枪声。哎呀咧,难道说,剪秋那帮赤脚板汉子,当真是在大炉冲设了埋伏?
再说辰砂痞子和麻脸所长,带着四十余个警察,走出山楂树林。辰砂痞子说:“所长,抓拿土匪,行兵打仗,我是个门外汉,一概不懂。您呢,正好是行家里手,瓦坛子摸乌龟,手到擒来。今天这件事,还得请您拿主意。”
辰砂痞子这句话,实际上,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意思,麻脸所长,什么事,你做主,你担责,出了什么问题,我在一边歇南风凉。第二重意思,恭维恭维你,说几句话奉承话,花不了什么本钱,证明我做人圆通。
果然,麻脸所长的脸上,每一粒细麻子,都堆满了笑意。说:“传我命令,所有的参战人员,走出山楂树林,到前面的空阔地,暂时休息。两道路线,派两组侦查人员,先侦查实况,再作决定。”
第一组侦查的人员,回来报告:“疯骡子坳上,没看到一个人。”
麻脸所长问:“周围的树木,有没有砍伐?”
回答是:“没有。”
第二组侦查的人员回来报告:“所长,大炉冲那边,我们看十来个汉子,往山上抬石头。他们看到我们,慌慌张张跑了。”
辰砂痞子说:“当真是一群蠢汉子,石头往山上抬,白费力气呀。”
“你不晓得,那帮赤匪,在布置擂木滚石阵呢。”麻脸所长意味深长地笑了。
“什么时代了,还在用老古板那一套作战方法?”辰砂痞子大窘,幸亏他反应机灵,找几句话,掩饰窘态。
麻脸所长说:“传我命令,所有参战人员,迅速朝疯骡子坳上出发!”
深秋的阳光,在秋风中泅渡。同样泅渡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落叶。落叶在地上翻转的声音,让人心生烦躁。
爬过一里路长的山坡,麻脸所长立刻后悔了,下面的山坳,两山对峙,正是打埋伏战的好地方。麻脸所长说:“传我的命令,所有的参战人员,保持战斗准备,快速通过前面的路段!”
辰砂痞子说:“所长大人,这个穷山旮旯里,鬼影子都没有看到一个,怕什么?”
辰砂痞子的话,还未落韵,突然听到两声铳响,一排枪声响起,紧接着,两边的山上,大块小块的石头,像洪水一样,倾泻而下。
麻脸所长大吼道:“统统躲在大树的后面,看到敌人,开枪击毙!”
这个时候,整个疯骡子坳上,响起怒涛般的呐喊声,但又很快平息了。麻脸所长说:“向前冲!迅速脱离这个危险地带!”
走出疯骡子坳上,前面是五亩冲。五亩冲,虽说是冲,却是一大片的农田。农田的边上,又有树木可以藏身。
麻脸所长清点人数,妈的,竟然少了十一个人。辰砂痞子这个老奸贼,不晓得蹓到哪个鬼地方去了。
辛夷从树山里跑出来,喊道:“所长,所长,朝我这边过来!”
麻脸所长说:“辛夷,你说好的接应我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辛夷说:“所长,我在孟家冲的山上,等您老半天,哪晓得你们从疯骡子坳上杀过来?”
当真是狗咬伤了下体,麻脸所长不好回答辛夷。
辛夷说:“如今之际,我们只有杀进白石堡乡公所,把保长景天和七五斗桶救出来,也好回去交差。”
“这个地方,距西阳塅里,还有多远?”
“不足一里路了。”辛夷说:“到了西阳塅里,一坦平洋,剪秋那帮赤匪,梭标,鸟铳枪,起不了作用。”
“辛夷,我问你,白石堡乡公所,地形怎么样?”
“白石堡乡公所,建在一座小石头山头上,四周都是农田,当真是易守难攻。”
“辛夷,你当真是好警察。”麻脸所长拍着辛夷的肩膀说:“乡公所几十个赤脚板汉子,怎么可能,挡住我们的枪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