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已经被拉开了一条缝。
但忽然有一个念想蹿上了心头，迫使井漾将推门而入的冲动压了下去。
他站在门口保持着拉门的动作好一会儿后，才缓缓松开，随即握紧了拳头，侧身狠狠捶向了墙，一阵生疼。
没法感同身受么？
井漾扫了一眼紧闭的门，咬牙离开了家。
*
如果可能，终此一生，井漾都不愿意再回来上海。
这座城于他，于顾念苏而言，是囚笼，是炼狱，是所有痛苦的生源。所有悲伤的、不安的回忆全部在这座城市里。他当初带她走，就是为了不再涉足回忆。
他永远忘不了。
忘不了顾念苏从病床上醒来后绝望的眼神，忘不了她意识到自己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行走时的心死如灰。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像是一个会眨眼的木偶那样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说，念苏，跟我结婚吧，让我来照顾你。
她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她却在之后某个温暖的午后用沙哑的声音给了他答复。
她说：好。
再之后……
井漾在机场出口时思绪被打断，将揣在口袋里的机票出示给了安保人员。
*
那晚，井漾在顾家以前的房子落脚。里面的东西没有人动过，离开上海之前，井漾请人过来打扫过，沙发、床铺都套上了防尘罩。时间有些晚了，他便简单地打扫了下，撤掉了防尘罩，就这么住下了。
住在顾念苏以前的房间里。
她的房间里东西本来就不多，之前还搬了些去C城，如今独独剩下书柜里那几层与法学相关的专业书，还有挂在墙上的她母亲的照片。
顾念苏还是像母亲多一些的。
井漾记得她曾经说所以她的一生这般波折，因为老一辈人觉得女孩儿要生得像爸爸才有福气。
她总是信这些，虽然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井漾曾以为她会和大多数女孩儿一样喜欢星座塔罗，特地找人搜罗了一些相关的书籍，结果非但没能讨好她，反而触了她的逆鳞。
那时，井漾才发现原来他了解她少之又少，少到竟不知道她的生日是个禁忌——她的母亲就是在她出生的那一天去世的。
*
在上海呆了不过一天的时间，井漾没想到会遇见故人。
医院门前，程映嘉看到了他，并叫住他，匆匆地跑到他面前，脸上带了一丝诧异，“漾，你回来了？”
井漾不好回答她的问题，因他两年前不告而别，再不曾有人得知他的去向。反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虽说这里是程佑霖——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任职的医院。
“哦，佑霖他……他这几天在疗养，我来看看他。”程映嘉说着，笑容温暖，“这会儿估计在打点滴呢。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他知道你回来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