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苏永远忘不了最后一次见到罗子郁时的情形。
脸颊泛着青紫色,双目圆瞪,眼球都要凸出来了似的,嘴唇早已经没有了颜色。脖子上有很深很深的勒痕,神情极其痛苦。她去看她的时候她早已没了呼吸,眼睛却瞪着她,像是要控诉什么。
她还记得当时有哭声,响彻整个公寓。她感觉那哭声离她很远,又离得很近,像是从另一个时空里穿过来的。她又记得当时有人推她,打她,可她只看得见那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她只见了罗子郁一眼,就那一眼,已经足够让她永生难忘。三天,她用了足足三天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罗子郁死了。
一点点征兆都没有,她八年的好友,就这么死了。
三天时间,她眼睛都没合一下。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两张脸:一个是学生时期的罗子郁,一个是……自缢后的罗子郁。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一定不会把这两张脸当成是同一个人。
遗书是另一个团队成员拍下来给她看的,罗子郁的家人不肯把遗书交给他们,也不肯让他们去送葬。顾念苏记得当时一个年纪有些大的女人老泪纵横,似乎在说:求你们给她积点阴德吧!别再来了!
顾念苏便真的没再去了——两年了,她连上海都不曾回过。
*
又是一宿未眠。
顾念苏如今的状态已经不是“憔悴”二字能够形容的了,她坐在床上,整整一夜不曾合眼,到第二天阳光刺入眼眸的时候,她才有了反应,可紧跟着,眼泪又出来了。
她只要一想到那个曾经与她相处了八年的人已经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且再无见光之日,痛苦便会朝她袭来。
不睡,是因为她怕会做梦。她害怕梦到两年前罗子郁离去时的情景,也害怕梦到肖大杨看她的眼神。原本多好的一对啊,眼看着将要修成正果,却因为她,生生地变成了阴阳分隔。
将脸埋入被窝里,顾念苏无助地将自己圈紧。
有人敲门,声音很轻,敲了两下,又停一会儿,再继续敲,如此反复了两三次。
“念苏?”是井漾,声音有些沙哑。顾念苏没理会他,他便继续重复着敲门,并问她:“我可以进来吗?”
顾念苏还是没出声。隔着一扇门,两人似乎开始僵持了,一个不停敲门,一个死活不出声。
没一会儿,井漾干脆直接开门进来了。
彼时顾念苏还保持着脸埋在被子里的姿势,井漾看到后心揪了一下,缓缓走近她,轻声又苦涩地问:“念苏,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顾念苏沉默,但井漾看得出她的肩膀在轻轻地颤动。
她答应过他,绝不会再用残害自己的方式去祭奠过去。
井漾走到她身边,抬起微微蜷着的手,缓缓地,迟疑地,最后还是轻轻放在了她的肩上。
“别哭。”他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