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理我一下…艾莉尔?’
蓝色,满目的蓝。
我重新回到了那片【海】。
在这片无边海域,我被海水轻柔裹挟,仰躺悬卧于其中,感受着海浪的每一次轻抚。
天空也是那样纯净清澈,与海洋在视野中融为一体,如同以最纯净的蓝色渲染而成的巨大水彩画。
清澈而温柔的色调填满了我的双眼,也使沉淀于脑海深处的过往浮现。记忆如同这海天一色的蓝,既遥远又熟悉,既清晰又朦胧……
——‘看到…了吗?’
——‘我的眼睛…雾蓝,…第二喜爱的色彩哦?要不…猜…最喜欢的?’
对方的语焉不详让我不满,在满目清澈中我依稀辨认出一双雾蓝色的瞳眸,对视之间如穿越了时空的迷雾,其中充满了神秘和诱惑。
诱惑着我试图伸手去触碰,去感受那份真实,但它们却如同海市蜃楼,只能在梦中向往,无法触及。
……而我好像就在做梦。
不满因此扩大,我还未皱起眉头,海水先一步微微上涨抚平了我的焦躁,伴随着轻柔的叹息。
——‘还…那般没耐心,…不如直…揭晓答案?’
——‘是你…呀,艾莉尔。你…眼睛包容万物…色彩…光影于其中交织绽放。’
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仿佛近在咫尺。
——‘但最好看的,果然还是呈现在你眼中的蓝色——你眼中的,我的眼眸。’
突然出现的的逆反心理让我想要反驳,我不久前可是找到了另一片“可深邃亦可纯澈的未知海域”,不见得比这雾蓝差!
——‘所以再多看看我吧?’
——‘注视着我吧,我的艾莉尔小姐……’
伴随着天边初晓金色曦光的渐现,最后的呢喃悄然融入了无垠的天空与海洋之中。
原来这里还有别的色彩吗?
……
…
“您终于醒了,蒙哥马利小姐。”
我从天与海的交界苏醒,回到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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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带着轻纱床幔的柔软大床上,于是尝试着支起上半身观察四周。
是一间充满地中海风情的宽敞卧室。
阳光透过白色蕾丝窗纱,轻柔挥洒于杏色木质地板,略微晃眼的折射金光使我更清醒了一些,周边的摆设精致但不过于奢华,营造出温馨宁静的氛围。
海上微风抚起窗纱,将窗外的自然乐曲更清晰地送达——海浪拍打船身发出的节奏声响,海鸥在天空中翱翔,叫声清脆悦耳。
很适合让人休养生息的环境。
床边站立着两位身着精致制服的女士,她们的服饰细节考究,显得既优雅又专业。不久前用低沉而柔和的声音轻唤我的便是其中一位——
她呼唤的单单只是我的…我如今在船上被认可的姓氏。
也是我如今的身份。
不只是董诺,还是蒙哥马利小姐。
职业素养良好的侍从理应听从雇主的吩咐,这是不是说明,亚瑟他算是认可了我的身份?
“蒙哥马利小姐,您还好吗?”
侍女见我不做回应,再次轻声提醒:“您已在此静养了一天一夜,如今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感到不适?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
“一天一夜?!”我忍不住打断。
模糊的时间概念被纠正,我此时完全清醒:“这么说,‘海神之子号’已经完全沉没了……那些科学家和赛、表伯父呢?”
这岂不是说明我直接跳过了十一册的大结局?!
错过黄金地图和浮空岛的消息不要紧,反正和我关系不大,但万一我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直接进入了十二册……
吾命休矣再说一遍!
十二册的剧情我只记得异点点,而且我游泳也游不远啊淦!这次可是得跟着直接沉入海底!!!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另一位沉默许久的侍女产生了些许误会:“这里是‘救治者号’,此轮船归属于亚瑟船王名下。”
这我自然清楚,毕竟上船时人是清醒的,只不过没想到自己的睡眠质量竟意外的“好”。
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请您不用继续为人身安全问题感到担忧,也请您别再因为某些不必要的人影响心情。”
“犯人已被悉数带走,赛门?冯?蒙哥马利因为还未脱离危险期,暂时被关押在重症病房内。”她继续冷静补充,但我觉得此时她表情并不比我好上多少。
“关押”,但“重症病房”。
好小众的组词造句,多少带点私人恩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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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时没有进一步探究的打算。
起身后,我默默检查自身。如设想那般,我全身上下被人完完全全打理收拾了一番。
还好提前做了准备,被搜身也不怕。
我摩挲着失去了透蓝色发带束缚的鬓发,心心念念着那晚被我掩盖的“罪证”。
希望还没来得及被人“清扫”。
见我已无大碍,两人意欲为我梳妆打扮。没有被伺候过的经验——一般人也不可能有吧——的我选择让她们自由发挥。
“您在第一天休息后被人发现陷入了昏迷不醒的状态,再加上高烧不退,船王曾下令将您送入过诊疗室。但给出结果只是常年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孱弱,加上一时受惊过度且体力透支造成的。”
……总觉得不只是这方面的原因。
通过梳妆镜,我瞧见两人目露心疼与怜悯。这是“原身”自带的事实,且她们的善意于我而言有利无害,我沉默着选择接受。
“于是在您退烧后,便转送到这间适合休养的房间……”
被按在梳妆台前摆弄的间隙里,我听着她们的解释说明也不由得感到无聊,思绪不由回到了一天前……
啊不,是一天一夜前——
〔回忆〕
“……谢谢,没想到我竟能得到你如此称赞。”金发的少年虚弱笑笑,终究还是将黄金竖笛远离了发紫的唇。
我只是不想那片[难得清澈的海域]被进一步侵蚀,这一次,留赛门一命是亚瑟个人的选择。
不过于我而言,赛门确实还有点用处。
“太可惜了,赛门小时候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一心成为造福人类的科学家。”
我听着他这原本念给墨多多听的、近乎于自爆的发言沉默不语。
“但他始终没有领悟到,科学之所以崇高是因为被用于拯救生命,一旦失去了仁慈的内核,科学便可转变为毁灭人类的致命武器。”
“我也曾在他眼中见到过孩童的纯真,成人的迷茫纠结,中年的不得志……”
“可是,董诺。”
竖笛从少年手中脱落。
这一次,换我伸手接住了他。
亚瑟埋首于我脖颈之间,最后的疑问如同耳边呢喃厮磨,显得那样清晰——
“为何我在你眼里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