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即便赵家显赫门第,在天子独断专行之下,又能如何保全赵家性命?
天子用赵家,不过是杀鸡儆猴,震慑朝堂罢了!
“淑敏郡主!真是好大的胆子!”
一声冷笑骤然自二人背后幽幽响起。
宋淑敏回头看去,迎面对上九皇子秦宗之那晦暗不明的眸子。
心下不知为何,泛起丝丝寒意。
巨大的恐惧,让她心下忐忑。
许是方才历经的场面太过血腥。
如今再对上秦宗之,她心中忽地没了底气。
“九皇子——”
宋淑敏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迎战即将面临的争执。
下一秒,赵云珠双眼一黑,身子直挺挺栽到了地上。
秦宗之眉心紧拧,脚下步伐凌乱,上前一把将赵云珠抱起。
宋淑敏忙要跟上,恰巧撞上九皇子秦宗之那充满戾气的目光,脚下仿佛被巨石困住。
身子僵硬在原地,生生动弹不得。
“淑敏郡主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秦宗之冷冷丢下满是警告的话,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去请大夫来。”
他冲身边侍卫吼道,随即上了马车。
“赵云珠,你要是死了,我就将你侄女丢去山里喂狼!”
秦宗之语气急促,看着怀中的少女,面上的血色,宛若湍急河流,快速一点点逝去。
她周身求生的意识,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慢慢抽走。
他不知心底到底惊慌什么。
只知道,赵云珠好像没了活下去的意志力。
“赵云珠,你要死就死,反正赵家也没人了!”
“你要是真的就这么走了,还给我省些银钱!”
他说着最狠毒的话,可焦急的神色,出卖了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赵云珠毫无反应。
直至马车停在九皇子府邸门外。
他抱着赵云珠快步去了正院儿。
府邸里的下人个个神色紧张,生怕惹恼了九皇子。
赵云珠高烧反复。
请来的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
个个束手无措。
秦宗之发了狠,怒道,“救不回来,你们都别想活着回去!”
几个大夫瑟瑟发抖,额头冷汗直流。
各个大气不敢喘,只能一同聚在一处商量对策。
秦宗之命人将赵家那位小小姐抱了来。
赵家那位小小姐今日格外地乖巧,不哭不闹,被乳母抱在怀中,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看向昏死在床榻上的赵云珠。
忽然那婴儿从襁褓里伸出小小的胳膊,张开手掌,试图去拽赵云珠。
乳母见状,忙蹲下身子,将襁褓往赵云珠身前送了过去。
赵云珠置身在一片漆黑的雾气中。
身子轻飘飘的。
任由她如何呼唤,四周都没有任何回应。
回想起今日瞧见至亲的惨景,她神情呆滞,缓缓蹲下身子。
她被无底的悲哀笼罩,可眼泪再也流不出一滴来。
“爹、娘、大哥大嫂,是我没用,是我没用。”
“我救不了你们……”
“你们恨我,才不肯出来见我吧。”
赵云珠声音哽咽。
她不知自己在何处,也不知自己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更不知自己困在这处漆黑的雾气中多久。
也不知还要被困多久。
她忽然想起小侄女。
那小小一团,才出生几天,同她一样,没了至亲。
若是她真的一直被困在此处,那侄女又该如何?
她不能。
她一定要从这漆黑雾气中寻到出路。
小侄女成了她活着的唯一动力。
忽然有微弱小小的光,正一点点推开她眼前的迷雾。
她顺着那光看去,一瞬间,那微弱的光,变成巨大的光球,将她包裹。
刺目的光让她忍不住抬手遮住双眸。
下一秒,身子一沉,猛地睁开眼。
就见小侄女正紧紧攥着她的一根手指,吭哧吭哧在襁褓里蛄蛹着小小一团的身子,想要同她更近一些。
乳母见赵云珠醒了,心下开心。
屋子里的大夫守了两日,如今见病人醒转,悬着的心方才安下。
毕竟九皇子一副真要杀了他们给病人陪葬的架势,众人瞧在眼里。
“赵云珠,你休想死!你若真死了,我就这孩子丢去山里喂狼!”
秦宗之疾步上前,说着最重的话,可面上的沧桑眼里的担忧,真真切切。
赵云珠冷不丁瞧见秦宗之,心中充满厌恶,若不是皇权斗争,她赵家何至于沦落至这般凄惨地步!
转头想起小侄女。
她忍下心中厌恶,扫了一眼秦宗之,“九皇子殿下,你放心,我不敢死。”
秦宗之朝着一旁乳母使了个眼色。
乳母带着屋内众人一一退了出去。
秦宗之见赵云珠眼下恢复了生机,坐直身子,睨着她,依旧冷冰冰、“你不该回来,我就是不想你瞧见,才故意……”
“都是宋淑敏那个蠢货!”
赵云珠闭上眼睛,不想多言。
“你放心,赵家我已命人妥善安葬,父皇特意恩准,允许赵丞相一家葬入赵家祖坟。”
赵云珠心下冷意泛起,皇恩浩荡,人命犹如草芥。
真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废太子定了三日后问斩。”
赵云珠瞳孔一震。
皇帝如此行事,不怕寒了人心?
太子外祖叶家,本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府邸,十多年前,番邦暴乱,满门男丁上阵杀敌,为了秦家的江山,无一存活。
女眷在叶老夫人带领下,一夜自缢而亡。
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跟着殉葬。
叶家当年的壮举,惊动长安,昔日太子身后最强有力的支撑外祖家,一夕之间,烟消云散。
自此后,太子前脚丧母,后脚丧了外祖家。
只身在皇宫中谋求活路,何其艰难。
好在多年兢兢业业,谨小慎微,百般孝顺皇帝。
终是让太子在皇宫和朝堂立稳了脚跟。
可谁能料到,最终,因着皇帝反咬太子意图毒害皇帝。
长安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
她父亲率先为太子喊冤,做了皇权斗争中的牺牲品。
“哦。”
赵云珠闭上眼,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来。
想起记忆中太子文质彬彬,气若幽兰。
立在竹林旁,微扬起头。
一身银灰色长袍。
那样美好的少年,终究在冰冷皇权中,成了牺牲品。
这几日赵云珠的身子渐渐大好。
秦宗之这几日并不在府中。
“姑娘,小小姐又哭闹着要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