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揪心的“不要!”,源自唐悦兮绝望的惊呼。
因为她没有拦住愤怒的温酒,向地玄二将冲出去,根本不顾可怕的辰封结界!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机会只有这一次,否则三人只能永远地被困在辰封结界中,直至地玄二将腾出手来杀掉三人。既然温酒已经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那已经只能用好这个机会。
一看到温酒高高跃起,云舟反应甚快,控制两柄神剑便向地玄二将直刺。他故意释放惊人的杀气,以达到吸引地玄二将注意的效果。当然最关键的是,唐悦兮在最佳时机发动了恍神间隙!就算神仙来了,第一次碰到这招也要愣一愣!
只是辛棣的辰封结界属实可怕,温酒这一跃一落之间,原本湛蓝清亮的发色,多了五成令人心悸的银白!迎风坠地时,脱去的头发像柳絮一般在空中飘荡。这一切温酒都心知肚明,所以他也不会忘记,无论救人救鹤,还是救自己,都很重要!
鲁不栋使用苦航天尊相与地玄二将做最后死斗时,唐悦兮趁机用心灵旅途探知到辰封结界的阵眼,就在辛棣左额上“x”形刀疤中。这个阵眼已经被辛棣藏得极其隐蔽,任谁也无法想到他长发底下的刀疤竟是阵眼。只可惜唐悦兮心灵旅途的感知能力同样举世无双,何况在她的观察中,辛棣受到三色闪电如此可怕的狂轰滥炸中,还在支使命力保护面部,实在令人怀疑。
是以温酒这次充满羞辱的脏脚飞踢,也是情有可原的。辛棣下辈子也想不明白,自己的绝技辰封结界竟会以这样屈辱的形式被毁坏。
“啊!!!!!!!!!!!!”
众所周知,只要温酒一出手,任何人都会气得哇哇乱吼。辛棣的绝技被破固然令他心痛,但明显步悬兵受伤更甚。只因为他的眼睛实在太大,温酒这大半个黑脚都踹进了眼窝,也无怪堂堂邬府玄将叫得跟杀猪一样惨。毕竟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摧残,耶稣当年也没能顶得住。
步悬兵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只想使出两百分的修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下等杂鱼万倍地折辱而死!
辛棣相对冷静一些,他只想到了九千多个折磨温酒的法子,就慢了这几步,被云舟先行拦下。云舟指了指自己的断臂,向辛棣宣战道:“断臂之仇,取尔狗头。”辛棣面色阴鸷,命力滔滔向云舟席卷而来!
…………
温酒还在密道时,已经和唐悦兮、云舟讨论过如何对付这成名多年的两位强敌。脑中预想的交手画面多到可以拍一部电视连续剧,但还是没有想到这等实力的高手,会像一只生气的绝地呆头鹅一样向自己拱过来!
就连步悬兵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双拳势同雷霆万钧,转瞬便到温酒跟前。
“嘭”地一声沉闷巨响,与温酒双拳相撞。步悬兵大吃一惊,即便近身搏击并非自己长项,但也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决不能正面硬接之威,这才正眼打量片刻温酒。
而温酒突然想明白心中疑惑,露出来一个反人类的邪恶笑容。
其实当温酒看到自己脱落的白发时,感受到身体机能老化而气喘时,听到唐悦兮绝望的惊呼时,内心也产生过迷茫和惧怕。但一瞬之后,都被脑海中唯一的念头淹没:管他的!先揍了再说!
幸运的是,辛棣的命力是可以让寿命流逝,但寿命流逝的本质是人体随着时间而逐步流逝的健康和机能。温酒的生之力偏偏可以治愈健康和身体机能!若没有实力本身的差距,理论上来说温酒一根白发也不会长。
当时那简单的一跃一落,其实经历着看不见的命力对抗。温酒的生之力在对抗结界中,数次耗尽而又复生,竟让他的修为得到了惊人的提升!只是代价也相当惊人。
想通此节的温酒,内心狂喜!但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温酒的狂喜源自于他认为自己已经是个两三百岁的“老人家”。
世上所有人都在为自己年龄的增长而惆怅焦虑,只有温酒这种真正幼稚且离谱的人,会因为自己可以做所有人的爷爷而快乐!总之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白活了”几百岁年龄,有着少年心智和身体的大傻(消音)出现了。
知道温酒内心真实想法的唐悦兮,猜到温酒的命力可能让他的寿命远比修道者还要长,仍是气得顿足叉腰:“大傻……冒!”
温酒如今对邬府的人极为深恶痛绝,既兴奋又生气地大声道:“瞪你爷爷干屌!没大没小!”命力暴动,成千上万的没卵用针瞬间扎向步悬兵。谁知那没卵用针刚一没入步悬兵的长袍,便调转针尖,向温酒刺来!
预料之中,温酒化灵肉身相避,根根没卵用针透体而过。心想果如唐悦兮所言,这个老贼“真镜万迭”的命力会像一面镜子,将对手的招式反射回来。
三年前的皇甫献虽然四将排名最末,但是融合了钦云木之后那毁天灭地的无力感和绝望感,也没有摧毁过温酒的意志。步悬兵这类似慕容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神通,温酒不仅觉得没什么创意,还在心中辱骂作者抄袭。而且众所周知,慕容复只不过仗着他老子的名头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实际战斗力,尤其在萧峰面前,最多也就黑猫警长的实力差不多。所以如今的温酒,首次单独面对“天地玄黄”这个级别的对手,内心有点紧张,但不多。
毕竟少年的心性,就是擅长总结自己命很硬。
不然温酒也不敢顶着结界,生出这令人心疼的半顶华发。与步悬兵交手一合,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命力久违地暴涨,那威力惊人的花里胡哨拳,刚使出不到一半的命力,就震退了眼睛比金鱼还大的老贼,温酒更是心花怒放。
然而下一刻,温酒直接傻了眼。
在温酒、步悬兵二人中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无论相貌身形、发色伤疤、眼神姿态,全部和温酒一模一样!
根本不给温酒回神的时间,突然出现的“另一个温酒”动作远比想象中迅猛,双拳直轰温酒面门,正是温酒最为熟悉的“暴雨揍”!
温酒慌忙使出“暴雨揍”接招,只见两个温酒拳头的落点惊人的一致!无一例外全数碰撞在一起,发出摄人心魄的“嘭嘭”声。而在观战者眼中,画面十分诡异,温酒就像在和一面镜子交手。准确来说,是温酒在和自己的镜像交手。
而令温酒最为震惊的是,这个镜像的命力之深厚,肉身之强悍,战意之高昂,全不弱于自己!温酒当然猜到这是步悬兵命力“千镜万迭”的招式,但全不能料到世间还有如此无解的招式。可以复制每个对手的镜像,形成多对少的局势,这步悬兵岂非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而重伤的老箭看到这两个温酒,终于明白自己千方百计骗来的小仙鹤,竟只是步悬兵命力创造的镜像……
“糟糕!”温酒的紧张终于多了几分,心想:“这金鱼老贼要是用镜像拖住我,自己游过去找睡觉精的麻烦怎么办。”偷眼瞧向退在安全距离的步悬兵,温酒看到他正一脸狞笑地向自己施术,反而放下心来,看来自己拉仇恨的本事,始终是天花板级别的。
“我操……”温酒还在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无与伦比的拉仇恨天赋,左胸一阵剧痛!温酒低头一看,两柄长剑贯穿了自己左胸!这两柄长剑如镜面一般能清晰地投映出温酒那震惊的脸,明显非是真实的剑,而是步悬兵命力所凝结。可怕的是这还没完,两柄剑上映出来温酒的脸,突然诡异一笑,竟从剑中一跃而出!又出现两个温酒的镜像,双脚一同踹在温酒的面门,而后化作幻影消失!
而温酒吃痛是全然真实的,他向后翻滚出去数丈远,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何等级别的对手!正面是一个可以长时间存在,并复制自己所有能力和招式的“假温酒”,虽然还没有证实,但这个“假温酒”极有可能一并还拥有匪夷所思的自愈能力。换言之,这已经是一个温酒永远无法击败的对手,由“假温酒”在正面牵制,温酒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令所有冠曜楼观众绝望的是,温酒同时还要面对步悬兵各种死角的偷袭。偷袭他的兵刃,还会幻化出短暂的镜像对他进行二阶段进攻!
无人能防!
温酒闪过“假温酒”的一记瀑布踹,心想:“防什么防,老子大不了硬扛!”左胸的剑伤很快被生之力治愈,温酒突然想到自己既然命力暴涨,那“常态化的化灵之境”是否已足够支撑?
心念电转之间,两柄命力凝聚的镜面长剑再次从温酒的视野盲点穿胸而过!然而这次没有留下一滴鲜血,而是溅起朵朵水花,温酒安然无恙。
步悬兵看见这等画面,瞳孔微微地缩了一下,不屑道:“似乎确实有些实力,只可惜这招也只能为你的狗命延得一时半刻。”
温酒当然也知道“常态化的化灵之境”需要巨量命力支撑,此时他的肉身就如同一滩清水,任何攻击都只会穿过这滩清水,能够激起水花,但不可能对清水造成伤害。这“常态化”比温酒以往施展的化灵效果几乎一样,但唯一的优势就是不用温酒的注意力在对手的进攻之上,也就是说,即便是偷袭的招式,也会在温酒不知情的情况下,依然无力地穿过这滩清水!
除非命源被找到。
步悬兵尝试着连发数招,银光纵横间发现并无效用,诡笑道:“有意思,你以为本将军需要浪费时间去找你的命源么?”
温酒被自己的镜像追着撵,扯着脖子大喊:“埋你都浪费土地,浪费点时间怎么啦!”
步悬兵脸上隐现青气,只听“唰唰”数声,数以百计的巨大镜子凭空出现,从九方而至拼为一个半圆球体,包围住温酒。温酒抬头一看,咽了口口水:“我操!”原来那数百个大镜子全部投映出了温酒的影像!
温酒这回真急了:“你不会真的对我这个老人家不讲武德吧!”话音刚落,数百个温酒镜像从镜子一跃而出,对着温酒这个“虚假的老人家”一顿拳打脚踢。
这谁顶得住啊!温酒心念一动,凝出没卵用针向那数百个镜子轰去,不出所有人所料,没卵用针没入镜子后调转针头,齐齐向温酒刺来。好在温酒始终保持常态化化灵,虽然被揍得水花四溅,但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伤害。
步悬兵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离温酒最近的镜子里,阴森可怖。他煞有介事道:“你这命力确属难缠,可惜一介下等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接着阴冷一笑:“本将军生平最是喜欢你这样生命力顽强之人,越顽强,越经得住折磨。放心,待你命力耗尽便可入本将军的‘镜中画’,届时让你真正明白‘折辱’二字。”
温酒相当暴躁:“入你妈个头!‘镜中画’什么屌东西!”
步悬兵按捺心中鄙夷:“下等人属实孤陋寡闻。”他右手食指一抬,伤重的老箭突然穿过层层镜面,漂浮到温酒面前。温酒细细一看,老箭竟是躺在一个镜面中,整个人竟成了一个平面或者说是一张纸!!温酒内心狂涌,这他妈还有降维打击!!
步悬兵对温酒的反应很满意,右手食指中指一并,两柄镜面剑凭空出现,插入老箭的双膝!老箭神色痛苦地惨叫,却没有声音传出来。步悬兵接着道:“画中之人便如此,任我宰割。”令温酒惊怒交集的是,步悬兵如数家珍般亮出数千张镜中画,画中有正受凌辱的裸体美女,有正被野兽吃掉半边的枯瘦老人,有被串在一杆铁枪上的数十个婴儿娃娃,哭相惨到天地动容!
步悬兵道:“哦?竟有闲情替他们生气。他们其实早就死了,为他们保留生前最灿烂的影像,不应该感谢本将军么?”
残害无辜之人便罢了,竟还让他们的尸身画面成为自己藏品,供人观摩!
如此阴毒残忍之人,温酒已怒发冲冠,刚要破口怒骂,突然脸色大变,一股凉意直袭脑门。
步悬兵诡计得逞,阴笑道:“终于察觉到了,不错。在本将军的‘凋零之镜’中,这些镜子创造的镜像,都是吸收了你的命力幻化而成的。”
凋零之镜肯定就是这个镜子组成的半球体了,温酒面色凝重,刚刚正是察觉到了自己命力出现了大量流失,因为自己常态化化灵之境已经撑到极限。如果真如步悬兵所说,自己的命力是被数百个“假温酒”吸走,那此消彼长,自己哪能是一百个自己的对手!而且阻止不了命力的耗尽,如同几年前一样只能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任由这个金鱼老贼把自己封入“镜中画”?
“嘭!……”绝境比温酒想象中来得更快,化灵状态一结束,温酒全身十几处连遭重击!饶是他肉身已极强悍,仍被揍得五脏六腑乱飞,当场重伤。更绝望的是他命力锐减,生之力自愈的速度不及以往百分之一。
那一百多个镜像乘胜追击,招招狠毒却不致命。温酒几无还手之力,惨叫连连,重击之下双手双脚被轰得只剩下一地骨沫和血水,只剩头部和半个身子还有人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步悬兵自然极满意这个画面,阴鸷道:“伤目之辱必百倍报之。”右手手指再一挥,一个半透明的方正镜面缓缓飘向温酒。
“停手吧!”
温酒被困在“凋零之镜”中,满眼全是自己,看不到声音来处,只凭印象知道这是鲁不栋的声音。
步悬兵看向法相尽毁,油尽灯枯的鲁不栋,露出不屑的笑容,等待下文。
鲁不栋冷淡道:“放过这几个孩子,我告诉你冠曜楼的财富藏于何处。”
步悬兵神色玩味:“有意思,真凛石不买啦?火烧云的下等人不用救啦?”
鲁不栋也不知道心里为何会冒出这个想法,他忽然觉得,今天自己定身死此处,财源也定因此而断,那又能为火烧云百姓拖得多久?……还不如保全这几个孩子,求他们去改变火烧云盆地,似乎这几个特别的孩子……真的会有一些法子。鲁不栋坦然道:“我救这几个孩子,他们感我恩情,自会替我完成遗愿。何况他们也曾救故友之子一命,老夫的选择全然合乎情理。”
步悬兵“哈哈”嘲笑:“一代人杰到老,施恩图报,无耻可笑。”
鲁不栋不为所动:“世间人皆有所图,你们邬府图财图权图尊严。我鲁不栋只图一报父老乡亲的养育之恩罢了。”
步悬兵面色阴沉了一会儿:“财宝并未藏于楼中?”鲁不栋点头称是。步悬兵道:“难怪我千镜大阵始终未能找到……唔,我凭什么信你不会说一个假的藏匿处。”
鲁不栋的神色更是淡漠:“我现在告诉你,你速派人查明,如有见到财宝,立即放人。”
步悬兵突然阴诡一笑:“论勾心斗角你还是太稚嫩。若你诚心想要救这个小畜生,定然是让本将军先放人,确认他们安全后再将真实地点相告知。若先透露真实地点,只不过是为几个小畜生拖延时间罢了。”
鲁不栋突然笑道:“不错,但是已经足够了。”
步悬兵脸色大变:“什么!?”猛回头看,凋零之镜中,一百多个温酒的镜像,全部消失了!
连带着温酒也不见了!
步悬兵隐隐有些冒汗,不可能,凋零之镜的结界未解,神仙也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