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乔衡救下的几个孩子,几年过去,如今最年幼的也已有十三四岁。
那几名孩童都是当初妖僧为了提炼极品精血,按照八字盛、资质佳等诸多条件特意挑选出来的,人人都是钟灵毓秀的好苗子。有这样的底子在,在他们长大几岁后,也难怪会有人认为他们都有一副仙童般的好模样。
最初,乔衡是真心不想收留这几个孩子的。
倒不是觉得养孩子麻烦,古人平均寿命短,孩子普遍心智早熟,严格说起来,把他们收留下来也不过是多几张吃饭的嘴、占几张睡觉的床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大麻烦。自顾不暇时,谈何收留他人?
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他现在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的话,他一定会将此人重新塞回娘胎里让其回炉重造。一如既往的,乔衡对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从头到尾嫌弃到底。
现在这座道观里,除去几个当初他救下来的道童外,还有几个二十岁左右的曼妙女子。她们是被身体原主买来预备着一同修道的侍妾,当然了,是打着双修的旗号行采阴补阳之实,可惜还没等他享用这几个女子,就被乔衡顶替。
乔衡坐于道观后方一寒潭边,他看着自己白皙到近乎于病态的手指,松松地握了几下拳,手上这才染上了些许血色。
寒潭边,一只鹤舒展了一下自己的双翅,然后垂下纤细优美的脖颈,在乔衡的手腕上蹭了蹭。
乔衡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它的颈羽。
……
山道上,有一老者正与一黑脸肃面的壮硕年轻人向上攀登着。老者的脸略圆,因保养得当,看起来面貌红润,颇似一个赋闲在家饴孙为乐的慈蔼富家翁。
年轻人时不时地扶一把老者,老者却是一摆手,“整日闷在屋里,我也该活动活动了。”
这铁塔似的年轻人面露疑惑,“大人何必亲自前来?”
老者张口欲言,最后只是摇了摇头,道:“一言难尽。”
那年轻人扬眉,说:“干脆直接把他绑下山好了!反正说不定这又是一个照样撞骗的假道士,我们见到的还少了不成?”
“你呀你,这不是给梁贼送把柄过去嘛!好了好了,反正我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你还是先老老实实地管好自己的嘴巴吧。”老者纳闷地嘟囔了一句,这家伙怎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见到了那座建在半山腰上的道观。金瓦飞檐,红墙碧砖,山间云雾缭绕,道观檐角若隐若现,隐有仙鹤啼鸣。
“真是一处好地方啊。”老者感慨道。
年轻人倒没觉得多好,他忍不住说道:“对这乡野之地来说,还算不错吧。”京都、洛阳、杭州等地的道观佛寺,哪个不比这气派。
老者笑着解释道:“平地起屋自然要比在山间建房容易得多。”
说着,他向着一根足有两人环抱粗细的红漆立柱遥手一指,意味深长地道:“你我来时的路上也看到了,此山多盘根扭曲的树木,这种粗壮笔直的立柱想来非此山之物,要把这么一根柱子从山脚运到山地,不容易啊。”
他大概不知道,要把这些立木运到山上,其实只需一人就足够了。道教有袖里乾坤一术,可收纳阴阳万物,乔衡用的正是此术。
两人说话间,一道童从道观里走出。
这道童正介于孩童与少年人之间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身穿白底蓝纹道袍,行走间衣带当风。
他乍一看见两个陌生人在道观外,先是吃惊了一下,然后落落大方的见礼,并问道:“两位居士,可有吩咐?”
对方全然不像两人之前见过的那些道童,既不唯唯诺诺,也不神情木讷,更没有故作清高,他神情坦坦荡荡,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轻松之意。
老者心中叹道:此间主人调/教侍从的手段实在厉害。
他回道:“我欲与此地主人一见。”
道童遗憾地道:“观主他不见外客。”
老者早从山下镇子上的人的嘴里听说过这点,他耐心道:“我实有要紧事,不得不与观主一见。”
道童面露苦恼之色,他想了想,只好说道:“两位居士稍等片刻,待我询问一下观主。”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明黄色的空白符篆,又拿出一个又圆又扁的小瓷盒,小瓷盒里装着满满的朱砂,他用手指沾上朱砂,在符篆上飞快地画出一道曲折的纹路,这张符篆无风自燃。
那老者和他身后的黑面年轻人已经看呆了。
在呆愣过后,老者心中一阵狂喜,连座下道童都有这等手段,那此地观主该有何等本事?是了,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与老者的反应不同,年轻人在呆愣过后,心底撇了撇嘴。故弄玄虚,他们之前还见过一个能够口中吐火、滚油中取铜钱的道士呢,结果还不是一个招摇撞骗的家伙。
道童像是自语道:“观主,有两位居士说是有要紧事要见您。”
“幼荆,让他们走吧。”一道陌生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可在场之人,只有老者、铁面年轻人和道童这三者,哪来的另一陌生人?
被唤作幼荆的道童,恭敬地道了声是。
他歉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刚要开口送客。那老者已是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奉皇命而来,还请观主与我一见!”
他身后的黑面年轻人刚想开口说什么,又因为想起了之前老者让他管好嘴巴而闭上了嘴。皇命?哪来的皇命?他怎么不知道。
周围一阵静默,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然后只听嘎吱一声,道童身后不远处那扇原本关着的门,突然自己向左右两侧缓缓打开。
道童回头一看,见状一笑,“两位居士,请了。”
老者松了一口气,向道童一拱手,“劳烦小友引路。”
道童率先走入道观,两人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