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的时候,电梯里遇到邻居,两人不好再说,进了家门,陆南亭才闷闷开口:
“那你是怎么拒绝这位师兄的?”
顾兰溪看他一眼,双手抱胸,斜靠着墙,挑了挑眉,用极其优美的语调,把自己的回信念了一遍:
“婉拒之笺:关于爱与人生的思索
某某某:
见信如面。
加缪曾言,世界是荒诞的,而人必须直面这荒诞。
于我而言,这份突然降临的爱意,就如同这荒诞世界中的一个意外。
并非它不美好,相反,你的热情与真诚,如同黑塞笔下荒原狼对美好人性的追求那般纯粹,让我动容。
但我深知,人生的选择犹如在分叉的小径中抉择方向,每一步都关乎着未来的走向。
在我目前的人生规划里,自我实现与个人成长是我正全力攀登的山峰。
尼采倡导我们要成为超人,超越平庸的自我,我也渴望在学识的海洋中继续深潜,在自我的探索中不断蜕变。
此刻,若投身一段恋爱关系,于我而言,或许会像叔本华所说的陷入“生命的钟摆”,在爱情的激情与日常的琐碎中徘徊,偏离我既定的成长轨道。
我明白,爱情在很多时候能赋予人力量,但于我当下,它更像是一种可能会扰乱内心秩序的变量。
我珍视你的情谊,也尊重你勇敢表达爱意的勇气,但很遗憾,我无法给予你期待中的回应。
愿你在未来的人生旅程中,找到真正与你灵魂契合、能一同穿越荒诞、创造独属于你们意义世界的那个人。
而我,也将带着这份温暖的记忆,继续在我的人生之路上坚定前行。
顾兰溪
x年x月x日。”
不得不说,顾兰溪这封回信相当得体。
虽然被她拒绝了,想来那位师兄收到回信,也不会对她心生怨怼。
然而陆南亭听完,整个人都要被酸水给淹没了!
顾兰溪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从这些情书就可见一斑。
这还是顾兰溪念给他听过的,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
“你竟然连日期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位师兄对她来讲,很重要吗?
不仅为他考虑,还把他俩之间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陆南亭突然委屈得要命!
脑海中一个小人儿疯狂打滚哭闹,吼着“我要闹了我要闹了我要闹了啊!!!”,现实里却只敢垮着脸小声嘀咕。
真是气死了!
顾兰溪无语:“拜托,那是我一字一句写出来的,能记不清楚吗?”
话罢,直接弯腰。
房子很干净,有人定期上门打扫,行李箱已经送来,就放在玄关。
顾兰溪打开鞋柜,看到了一双粉嘟嘟的新拖鞋,拿出来穿上,就开始背着手在屋里转悠。
作为陆太回娘家时落脚的地方,这套房子很大,光房间就有八个,不过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没人住的缘故,这里没有安排住家阿姨。
陆南亭心里虽然别别扭扭的,但还是拖着行李箱,把顾兰溪带到了他的房间。
那是一个朝南的次卧,有独立卫生间。
进了卧室,顾兰溪开了箱子,找了衣服就要去洗澡,陆南亭则把这几天穿过的脏衣服拿出来,准备去洗衣房洗上。
离开之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委屈的问她:“你今天怎么故意给我讲这些?”
从小到大,他也收到过不少情书,但他从来都不看,也从来没有回过。
顾兰溪却认真看了,还每次都很认真的写回信。
明明不是哲学系的,拒绝那位师兄的时候,竟然写了这样一封颇有哲思的信。
真的好嫉妒!
哪怕那些人都被拒绝了,而他才是那个胜利者,依旧嫉妒到发狂!
他讨厌顾兰溪为别的男人费心思,哪怕只是为了更体面的说出拒绝的话。
顾兰溪抱着换洗衣服,走进浴室,靠着门回头看他:
“我收到过那么多情书,但每一封署名都不是你,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跟你讲这个?”
话罢,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陆南亭愣了下,然后大大的笑容猝不及防的绽放开来。
他跑过来拍门:“喂!你怎么这么别扭?就不能直接说吗?非要气死我?”
顾兰溪没有回话,直接把水开到最大。
直接说?
怎么说?
“喂!赶紧的,给我写封情书,我要看!现在!立刻!马上!”
(ˉ▽ ̄~)切~~
她又不是土匪,谈了抢劫式爱情。
那种话她是绝对不可能说的。
这天晚上,两人单独住在这大房子里头,没了工作人员的打扰,也没有节目组带来的压力,都有点疯狂。
后半夜的时候,顾兰溪累得睡过去了,陆南亭精神却很亢奋。
他侧身躺着,手撑在枕头上,用眼神细细描摹妻子的脸,伸手用虎口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高挺的鼻尖上亲了又亲。
若是平时,大概一个巴掌已经吻上了他的脸。
但顾兰溪这会儿睡得很沉。
她是很精致的长相,安安静静闭着眼的时候,看起来毫无攻击力。
黑亮而又浓密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让她看起来就像个瓷娃娃。
陆南亭满心柔情,不断酝酿着。
凌晨一点半,悄悄爬了起来。
去书房找到纸笔,奋战俩小时,费了十几张纸,反复修改誊抄,终于写下了给顾兰溪的第一封情书。
头天晚上体力彻底透支,第二天,顾兰溪直到十点过才醒。
醒来的时候,陆南亭照旧像从前的每一天那样,在她身后抱着她。
还好夏天已经过去,这么睡也不会热了。
中午约了娘家相熟的亲戚吃饭,顾兰溪见时间已经不早,打个哈欠爬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见陆南亭还没醒,也没催他,直接起身,打算先去洗漱化妆。
然后就见一封信躺在她枕头边上。
白色的A4纸经过简单裁剪,折成了信封,不知哪里剪下来的红色锦缎,弄成爱心形状,贴住了封口。
在这个快节奏的年代,依旧有很多浪漫的人,愿意用更古典的方式来追求心爱的女孩。
顾兰溪收过很多情书,有直接被人交到手里的,有从桌子里掏出来的,有夹在她书里面的,也有放她笔袋里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放在她枕头边,让她一睁眼就能看见。
顾兰溪没有动它,悄悄起身,从床头柜上拿了手机,给它拍了张特写。
这才怀揣着雀跃的心情,把那信封拿起来,轻手轻脚的出了卧室。
坐在客厅沙发上,准备拆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要是不拆,她就可以想象,里面装着世间所有的浪漫,但若不拆,好奇心又会像慢性毒药,让她满心刺挠。
想想微博很久没有营业,梅姐说品牌方非常重视数据,顾兰溪心思一转,就打算趁着夫妻综艺的热度,把数据提一提。
本想直接把那张照片发微博,然后开个投票,要不要拆,感觉这样婊气冲天,不利于人设,就又换了个主意。
这套房子是她婆婆的陪嫁,已经是四十多年的老房子了,装修和从前一样,是老一辈广府人钟爱的中式。
客厅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因为天冷了,铺了红色锦缎的垫子和靠背。
顾兰溪挨着翻找,终于在某个垫子底下发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缺口。
还挺会剪,特意避开了有花样的地方。
认真拍了个照,和之前那张照片一起,发了出去。
【在我婆婆发现之前,谁能告诉我,这种缎子哪里有卖?】
等她洗漱完,评论已经两千多条,点赞最多的,赫然是她婆婆的留言:
【好孩子,别找了,这是你太公在世的时候,给我准备的陪嫁,专门找缂丝匠人定做的。】
好家伙,还是缂丝!!
顾兰溪顿时顾不得拆那封信了,赶紧跑回卧室,把陆南亭摇醒。
这败家子啊!
谁能想到,好几十年以前的东西,看起来还那么新?
不过转念一想,昨天在博物馆里看到那些,动不动几百岁呢,照旧鲜亮得很,又不觉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