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了一炷香的时辰,谁也睡不着,关灵道就像只发烧的兔子,浑身出汗,翻来覆去地不知该怎么躺才对劲。不久他坐起来,脸埋在膝盖里,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师父,我睡不着。”
计青岩不动声色地半坐起来。
“师父,你这家传之术为什么能让灵根被毁的人修炼?”
痛苦得要命,只得乌漆抹黑地乱找话说。不舍得放计青岩走,留在这里又只能让他难受。
“这本就是助凡人修炼的。”
声音虽然没什么变化,计青岩却略红了脸。
岑家祖上有位天资卓绝的修士,被选作岑家未来的家主,不想出门之时,却不小心与一凡人女子相爱。凡人最多不过活百岁,家中不许他结亲,那女子相思成疾,不久就死去了。他郁郁寡欢,即使做了家主也每日只是打坐修炼,最终研习出一套术法,叫做“长相守”。
这术法其实是双修之术,即便凡人没有灵根,修仙者也可将自己的灵气直接送入那人的气海当中,不能真的修炼,却可以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这修士在术法的后记中写,先死的那个总是轻松些,他想起那女子先他而去,自己空落落地度过几百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为免岑家的后代与自己受一样的苦,从那时开始家规便改了,岑家弟子与凡人结亲后,可以此术延长凡人的寿命,没有修仙者的本事,却能有修仙者的寿命。
计青岩思来想去,惟有此术可以使关灵道修炼。他自然不能跟关灵道双修,想办法将这术法加以变通,用手抚气海也能勉强渡些许灵气。
“师父,我们现在做什么?”天已经五更,很快就要天亮了,什么也没做成。
计青岩低下头不语。直接摸他,他就像片刻不能安静的狼崽子,上蹿下跳。手不能碰,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如何教他修炼?他自然也觉得羞耻得很,可也不会像关灵道这样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似的。
“你背对着我坐。”计青岩倚墙而坐,对关灵道做了个转身的手势。
正对背对不都一样,还不是要摸他的气海?那地方离自己那东西那么近,刚才都险些要起来了,要是被他发觉该有多尴尬。真到了那一步该怎么办,强横地说是师父摸硬的,要他负责?
关灵道心里面早不知道绕了多少弯,嘴上却一个字也不敢说,低头背对着他坐下来,不由自主地身体前倾。
不多时,那只微凉的手自背后探进他松开的裤子里。
关灵道竭尽全力地压着不该有的动静,左眼下灼热,气海便暖,不知不觉地晕沉起来。他皱着眉往前倒下去,下意识地想要爬走,计青岩眸色暗沉下来,紧拉着他的腰,呼吸也不均匀了些,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师父。”
“别动,再一会儿就好。”
昏沉不清醒,下面却真的是有动静了。关灵道躲也躲不了,羞耻地捂住脸,眼角有些湿。他要是求着要,计青岩也许真会半推半就地帮他弄一次,可是那之后该怎么办?
除了尴尬就是尴尬。
计青岩专心致志地低着头,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敢做。他是来助关灵道修炼的,又不是要做别的事,自然不能心猿意马。这小子在怀里抱着感觉很好,让他放开他也不舍得,却也没想要去做其他的事。
“师父。”关灵道全身都被汗水浸湿,狠狠抹了一把脸,勉强笑着说,“师父这家传之术当真辛苦。灵气损耗得厉害,大约只有一成能进入我体中,其余的全都不得而入。”
计青岩寂然无声。这是双修之术,依照本来的口诀根本不会浪费这么多,至少能给关灵道八成以上的灵气,如今以手送气,自然就差了一大截。
“师父,我觉得该有更好的办法。”关灵道蹙眉沉思,心思不在气海上了,那东西竟也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手在外,灵气容易消散,如果能从体内——”
计青岩的脸色微青,打断他的思路:“这术法有两重。”
嗯?竟然有第二重?
“第二重是什么?”关灵道转过脸来,有些好奇,“师父会跟我练第二重么?”
计青岩没出声,把关灵道的脸掰着转回去。
“师父。”关灵道拉着计青岩的袖子,“师父,第二重是什么样的?我怎么觉得你不想跟我练第二重?”
“……别说话了。”
怎么又不让说话,师父对这第二重有些遮遮掩掩的,好似不想让他学似的。不说话就会想到那种事,关灵道低着头,没多久小声道:“师父,冷。”
后面的人没有动静,不多时腰间的手臂微紧,身体与他的又贴严了些。关灵道垂着头脸色酡红,规矩面子矜持什么都不管了,扭捏着往计青岩怀里拱。
计青岩调息止气,慢慢把关灵道松开,“起来吧,好了。”
“…………”
关灵道悻悻的坐直,还没贴热乎呢,这么快就好了。
两人都像是水鸭子似的湿漉漉的,关灵道只觉得气海温温暖暖地很是舒服,半拉起上衣轻揉肚皮:“师父,今后我该如何修炼?”
“………”这本就是他将灵气送给关灵道,关灵道只需躺在床上便是。
计青岩忍着没说出口,下了床敷衍地说:“不必多问,十天之后我再教你。”
“嗯。师父,你昨天去见了什么人?”天快亮了,关灵道系好裤子坐在床沿,上衣的领口敞开,仰面看着他,脸上、身上都是汗水。
“我妹妹。”计青岩说着,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远远地看了看几个兄弟姐妹。”
“…………”
关灵道不声不响地看着他。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计青岩至今不能返家,要从远处看着他们?
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觉得自己身世可怜,但有故事的也不是他一个。他年少离家,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进入上清宫?还有自己的哥哥,如今是否还活着?关灵道想起任关翎,声音不自觉地变了变:“师父,你接下来会很忙?”
“明日百花台开台,紧接着紫檀宫要聚集各门派在九天山议事,这次议事的时间怕是不短,没有七八日不成。你在百花城里与花彩行、青衣和敲声等着,用不着去九天山。”
“花公子不用去九天山?”
“花家主亲自去。”
关灵道暗忖,他正想找机会去无底洞看看,计青岩不在刚刚好。他与哥哥都是魂修,这事不能让人知道,当年他们不知是被什么人关了那么久,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哥哥,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明天百花台才开台,今天是什么也不能做了。他低头片刻,笑着拉计青岩的袖子:“师父今天陪我在百花城逛逛。”
接下来要分开了,想跟他一起在城里逛逛。
计青岩低头看他一眼。
“不行就算了,师父忙,我自己逛也行。”他一看脸色不对立刻撤退,乖巧乖巧,做出很懂事的样子来。
计青岩咽了咽口水:“我今天无事,等下天亮出门。”
关灵道心花怒放地低头。
计青岩身上有极淡的清香,方才闻了一整夜,竟然不觉得厌,时不时飘入鼻中,越闻越喜欢。这气味总是在他沐浴、见水之后才愈发明显,难不成师父是水仙花做的么,遇水散香?想着想着忍不住微笑起来。
“在想什么?”
在想师父身上散香,堪比百年前北朝的香香公主。关灵道抬头看着他,脸上红晕浮现,轻声道:“我在想,师父是我的香……”
计青岩的长眉动了动。
师父是我的香香公主,只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关灵道脸红耳热,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杂乱无章地说:“师父要去沐浴再出去么?我帮你搓背。”
“不用,我自己洗。”计青岩站在他面前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垂手揉着他的耳尖,“百花城中偶有鬼魂,你睡不着,就住在山里。”
“嗯。”耳朵酥、痒,头忍不住偏了偏,嘴唇扫过,舌尖不偏不倚地舔过他的手指。
计青岩的手一停,心思顿住,紧接着,他默默、慢慢地把指上的口水抹在关灵道的唇上。关灵道有些发窘,低声笑着:“我的口水不如师父的香。”
计青岩低头看着他,转过身去轻声道:“我的口水香,你尝过?”
关灵道被他说得心惊胆跳:“没、没有。猜的。”
这话尴尬得要命,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计青岩觉得自己失言,后悔得无以复加,闭上眼硬着头皮说:“天亮了,去洗澡,洗好了出门。”
“…………”
这话不像是师父说的,师父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什么意思?是他想多了,还是想亲他的意思?
怎么说了就没下文了呢?
来啊来啊,直接用舌头把他塞得喘不过气来。下面、下面也可以,上次画涧那男子舒服得很,想必是美妙绝伦之事……怎么说说就算了呢?
意兴阑珊地去了客栈的澡堂,关灵道跪在水里,想起昨夜点滴,埋着头,手指往下摸着,在慢慢硬起的东西上合拢。
~
百花城虽属北朝,但地处两朝之间,各地的菜馆、小吃都有,关灵道沐浴之后神清气爽,换上一身干净的杏色衣裳,兴冲冲地与计青岩走在街上,左顾右盼。
“师父,那是什么?”关灵道拉着计青岩的袖子,指着路边摊上一种果子,拳头大小,蓝色带紫,外皮上有丝似的纹路。
“蘅山果,果肉香甜可口。”计青岩看了那果子一眼,语气恬静断然。
关灵道听到“香甜”两字口水就流了出来,赶紧从计青岩袖子里摸出钱袋,不由分说买了两个。皮剥开,关灵道张口一咬,酸涩之味充斥于口中,直冲脑门。他吐又不是,硬吞也吃不下去,一张脸憋得又青又紫,忍不住看着计青岩。
计青岩斯文有礼,自然不会像他这样当街大嚼,拿着蓝色果子问道:“不喜欢这味道?”
“也、也不是,兴许我是南朝人,吃不惯这北朝之物。”酸涩满口,连眼睛都有点湿了。不对吧,这东西究竟能吃么,怎么咽也咽不下呢?
卖果子的小贩早已经懵了。这两人看起来都不蠢,怎么连染布用的蓝雁果也不认得?现在是初夏,哪里来的蘅山果?都还没熟呢。
“不好吃?”计青岩把果子剥开咬一口,登时脸色青了,皱眉道,“跟我当年吃的不一样。”
师父……这是不认识吧?
关灵道见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蓝色,哭笑不得:“师父的嘴……现在印在哪里都能留下蓝唇印。”
“你不也是如此?不许笑。”计青岩垂目拉过他的手背,不客气地擦自己的嘴。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却就是叫人觉得有丝不甚明显的喜色。
关灵道看着他嘴角上抹不掉的蓝痕,手指抠了抠,笑着说:“回去问问敲声怎么把颜色洗了。”
“不妨事,回去多用水冲几次就干净了。”小贩赶紧在旁边出声搭话。即便是仙人,碰上这染色的蓝雁果也是束手无策,洗也洗不掉,他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不许笑。”计青岩看着关灵道,目光暗沉地重复。
关灵道不敢乱说话,心中轻笑:是,香香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