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南部,河套平原。
阴风狂怒号,山雪大如席,纷飞落银河。
黄河寒彻底,冰雪结霜凝,两岸风与火,金戈泛铁马。
渡口南岸河畔,一根根巨木矗立,一座座木寨高磊,连绵不知尽头,似要将这万里黄河包裹。
营寨内,纛旗高扬,一座木垒望台,高高搭起。
北风呼啸,三千名身着黑色铁衣的卫卒傲然矗立,冰雪覆铁,眼眉结冰,自巍然不动。
众人簇环卫下,李信身披大氅,内衬玄甲,按剑而立,凝视着黄河对岸的敌军大营。
他幽森的眸子中,泛起一丝冷光:“北方如何?还没有消息吗?”
“回主公,草原广沃,大漠无垠,或许有些延迟...”
李信迎着北方风雪,极目远眺:“寒流已至,冬日期临,是时候回来了...”
“主公,鲜卑疆域万里,一时收不到信息,在情理之中...”
贾诩看出主公忧虑,上前劝慰道:“太史将军长于战阵,有鬼神之勇,良将之谋,此番必安然而归...”
“军师大人所言有理,北行有八千骁骑锐士紧随,欺负一些老弱,还不是砍瓜切菜...”
“大漠虽广,草原虽大,亦不过是任由将士们驰骋罢了....”
随着军师开口,周围众将不再沉默,郭藴张辽等人皆出声安慰。
尽管心中也有所担忧,却无一人表露,言语间反而更铿锵有力。
众人言安,情绪所染下,李信那颗沉重的心,宽慰不少...
“没错,有八千锐士相随,北方大漠纵使万里,也留不住子义将军!”
李信心情稍缓,不再去关注大漠风雪,转而道:“军师,各地防线战况如何?”
“丁原、董卓、王芬、刘虞等人兵至何处?臧霸徐晃杨俊三位将军又退至何处?”
“禀主公,河套南部,有臧霸将军坐镇,战况无忧...”
贾诩拱手,将各部情况缓缓道出:“且凉州陇上地区,有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韩遂、宋健、马腾等人聚众叛乱...”
“其势浩大,号称联军百万众,占据西陇,进掠凉州,窥伺关中...”
“朝廷迫于西线压力,不得不抽出更多兵力西守,我军南线压力骤减...”
“百万联军!”李信闻言,微微侧目:“朝廷不顾内患,强行引西胡入关,如今这是作茧自缚,自食恶果...”
“也算是因福得祸...反倒是帮了我军一个大忙...哈哈...”
说到这里,李信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尽管知道凉州叛乱,所谓的百万联军,有很大水分,但还是为之惊叹。
毕竟,此番鲜卑霸主,联络北方诸胡,东西各部会盟,也不过弄出百万大军...
而西部羌胡,聚众叛乱,以李信的估计,其中的百万大军,应该是连老弱妇孺都算进去了...
真正的青壮,估计也就二三十万的规模,而持戈的士兵,估计不会超过二十万...
但饶是如此,在这个南北大战的关键时期,跳出来作乱,也够汉庭喝一壶的了...
“还是主公高见!”说到这里,贾诩不由感叹道:“西凉羌胡,确实是个大麻烦,此番叛乱,恐怕朝廷连平乱的力气,都没了吧...”
“幸而主公当初,坚持燕赵战略不动摇,若不然我军北有鲜卑压境,南有大汉来伐,若再陷入凉州泥潭,恐怕...”
后面的话,贾诩没有在言,但其中意思,已然不言而喻...
当初他提出先入凉州,后入关中,效仿先秦和赤帝由向西东的战略构想...
却被李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转而坚持施行先北后南的大方针....
如今回过头来看看,还是李信的眼光,更高一筹,早早预料到了,西凉羌乱的棘手...
“时势使然罢了...”李信摇头,西部骚羌,可以说是东汉时期,经典的老牌造反派了...
堪称东汉时代的造反急先锋,暴乱劳模,亦是反抗大汉暴政的,造反风向标...
从公元五十七年的烧当之乱,一零七年的先零之乱,一二零年度骚何之乱,桓帝时期的西羌之乱,在到如今的羌胡联军...
这其中,历近两百年,熬死了东汉十余位帝王...
可以说,骚羌的造反资历,比黄巾三张还要老,还要来的持久...
汉庭为了平定历代羌乱,花费数以百亿的军资,不但耗光了朝廷的国库,还严重的消磨了大汉的底蕴,持续放血...
夏军能够在大汉的打击下,依然坚挺的屹立不倒,其中西凉骚羌出了不少力...
“天佑主公!”张既见此,亦适时奉上马屁道:“如今西凉羌胡势众,大汉如今自顾不暇...”
“我军南部战线,暂时无忧矣,只待主公彻底解决北方胡患,到时区区伪汉,挥师可下...”
如今的大汉,可谓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甚至其中处境,比之夏军还要来的凄惨,来的危险...
北伐僵持无功,境内黄巾死灰复燃,地方诸侯拥兵自重,西部羌胡联军越过长安,进掠关中三辅,朝廷威严扫地...
大汉这个泥足巨人,已然有了王朝末日的景象,还不是一种,而是多种乱象频出...
李信听着众人的吹捧,就连往日里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喝了口热气,继而道:“西南战线,暂时无忧,给丁原老贼,一百个胆子,估计也不敢这个时候生事...”
“我所虑者,无非是太行方向,徐晃和杨俊二位将军,能否挡住朝廷主攻压力...”
“地偏民贫的并州,又能否耗得过,物产丰富的冀州,乃至中原...”
冀州可是大汉,除了司州之外,人口最昌盛,物产最丰富的第二大州...
其中的战争潜力,比之夏军治下的河套,还要来的强盛...
再加上,常山战场,就在冀州旁边,物资就近运输,不惧损耗...
“主公!”贾诩适时拱手,给李信鼓气道:“冀州虽然富庶,但前番黄巾动乱,与朝廷各路大军,在境内酣战肆虐...”
“其中安平、乐陵、平原、清河、阳平、广平、巨鹿、中山、河间等地,皆受到不同程度的兵祸...”
“民力疲乏,府库枯竭,短时间内恢复都难,更别说供给前线战场,给各方输血...”
说到这里,贾诩顿了顿道:“至于东南方向,我军有山水地利,城池险关为拒,太行八陉为屏,固守无虑...”
“且淇水战场方向,董卓、孙雍、刘岱、张邈、曹操、袁绍等人,在经过前期的损兵折将后,已然放缓了攻势...”
“而常山战场,同样稳固如磐石,王芬虽然攻势如火,却连徐晃的第一道防线都未曾突破,依然在常山境内打转...”
“东部刘虞倒是勇猛,但其在渔阳一战损兵过甚,如今屯兵于上谷城外僵持...”
“而且我军的狗咬狗战略虽未完成,但东部魁头,依然率领十万铁骑,在幽州辽东地区虎视眈眈…”
“这种情况下,刘虞别说进军上谷,能保证后方不失,已是天幸…”
贾诩声音平静,不急不缓,给李信剖析着,南北当前的战况,以及形势走向...
自从逢纪壮烈牺牲后,贾诩便接手了对方的情报工作,每天从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信息汇总下...
论对汉军各部情报,和当下战场局势的了解,在场的众人,没有人比的上他...
甚至就连李信这个主公,都未必有他了解的多,了解到更清楚...
可以说,如今太行防线,有徐晃这员守成将领坐镇,基本是稳如泰山山,固若金汤...
东部方向有黄绍,这员夏军宿将坐镇,刘虞军团面临的境遇,与王芬的中央军相差不大...
甚至可能还要更加不如,因为夏军前番迁民,将整个幽州内陆那些繁华重郡,几乎一股脑搬空,更遑论给其补给输血...
刘虞的二十万大军,看着挺唬人,实际上连最基础的物资供应都保障不了,何谈战力...
而且还有东部鲜卑,魁头的十数万铁骑,在后方牵制精力。
迫使朝廷不得不将公孙度,和公孙瓒这两位边将,调到辽东右北等方向布防…
因为相对于李信的夏军,东部鲜卑的实力,和威胁性,丝毫不弱…
如果魁头突破东部防线,进略幽州,将战果扩大,可能会将在西线僵持的胡人联军,给吸引过来。
要知道,那可是百万大军,还多是骑兵,不要多,哪怕分兵十分之一,就够朝廷喝一壶的了。
至少,若有机可趁,丁零扶余乃至三韩这些东北部族,会毫不犹豫的派军南下,跟着鲜卑人打秋风…
如此情况下,朝廷不得不分出精力和兵力,在东北方向布防,如此大大减轻了夏军东线负担。
至于河套南部的战事,随着夏军三十万主力退回黄河以南,撤入内套平原...
渭水流域的丁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吕布等人也不再挥兵强攻,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持战事现状,不敢过度刺激夏军。
因为河套北方战线收缩,夏军主力向内转移,如今的河内平原,汇聚着夏军各部,将近四十万大军...
如果再加上,北地郡臧霸的三万六千云中军团,南郡的八万新军后援,美稷城有伊礼的十万整编新兵驻扎...
黄河南岸,郭藴兵团三十多万整编兵团,再加上韩忠的十二万八旗扈从军与狼骑精锐,林林总总汇聚了夏军百分之七十的兵力...
两大主力军团,与两大地方兵团,皆是经过战场磨练出来的精锐战兵,四十万只多不少...
这种情况下,丁原手中纵使有十万大军,也不敢异动,生怕刺激到李屠夫那颗敏感的心。
无论是朝廷,还是丁原,亦或者是李屠夫都心知肚明,河套南线无战事,夏军也乐见其成。
甚至为了应对北方,即将到来的决战,李信在调遣伊礼新军,南下支援换防的同时,也在不断的抽调云中军团的精锐力量北上。
若战事到达关键时刻,臧霸这名久经战阵的将军,也要领军换防开拔,支援即将到来大决战...
河套南部战线无忧,东南太行防线方面,亦是稳如磐石...
徐晃仅以本部军团六万人,便守住了常山郡县,之后又得漳河二十万新援...
只要坚守不出,防守太行险关,更是绰绰有余。
幽州方向,刘虞虽说拿下了渔阳,但在强攻过程中也损失惨重。
幽州军,暂时没能喘过气来,黄绍退守上谷郡暂时无忧。
唯一的变数,可能就是箕关方向的孙雍与董卓了。
这二人兵强马壮,各聚十万战兵,和四十万诸侯武装,合起来的力量,比之其他几处只强不弱。
按理说,应该是除了王芬之外,最难对付的一路。
现在却裹足不前踌躇无功,不知打的什么阴谋诡计。
董魔王与孙雍二人如何,贾诩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西凉魔王,绝对不像现在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凉州诸羌叛乱,攻城掠地...
老巢失火,估计董卓现在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哪里还有心情关心北方战事...
河东坐地虎孙雍,虽然境内安稳,但朝廷其它各路北伐精锐,尚且没有建功...
孙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出头鸟,更加没有血战的心思...
目前的局势走向,就是大汉朝廷,李信夏军,鲜卑联军,僵持消耗。
三方都在咬牙坚持,谁都退不了,也不敢退,更不能退。
因为后退哪怕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就是山崩地裂,就是全线崩溃,代价太过惨烈,是三方难以承受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