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舒颜的询问,江桓并未回答,只是笑了笑。
然而,这一幕,落在舒颜的眼中,仿佛重锤一般,轰击在她的心房。
成年人最大的默契,便是很多事情不用讲得特别明白。
这一刻,她只觉得有些失神。
江桓微微皱眉,抬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了?从吃饭的时候就这样了。”
舒颜挤出一抹笑意:“没,昨晚没睡好
江桓想起了什么,一下从储物戒中摸出两件东西——一件伴手礼,一瓶装着黑沙子的瓶子。
“喏,这伴手礼是我在龙泉城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这瓶沙子是大营给的奖励——风葬砂,应该挺适合你的器灵,顺利的话,再找一些别的材料,你的器灵应该可以突破A级。”
舒颜接过江桓的礼物,有些愣神,道了声谢谢,旋即又将这些礼物放在了茶几上。
“对了,我今天中午炖了汤,我给你盛一碗。”
说完,舒颜便快步走进了厨房,独留江桓一人在客厅。
江桓打量着客厅,茶几上的摆件一如既往。
他拿起舒颜与她母亲的相框,幼年时的舒颜,那张婴儿肥的脸上已经能看出很清秀了。
放回相框的时候,江桓突然发现了茶几的异样——咖啡色的玻璃茶几,换成了一张做工精美的白玻璃茶几。
“舒颜,你把茶几换了?”
“前几天不小心把桌面砸坏了。”舒颜在厨房里回答道。
与江桓满心的喜悦不同,此刻的舒颜,一边回答着,一边将燃气灶打开,幽蓝色的火焰升腾,她的思绪也随之回荡到了几天前。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个叫舒长风的家伙,是你的父亲吧?”地缺拿着那张全家福,戏谑的望着她。
“你不说话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他死了。”
说话间,地缺滑动手机,翻出了一张相片。
那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中年佣兵,从他脸上的皱纹来看,他这些年似乎过得并不容易。
那张因为奔波而显得有些苍老的脸庞,有些愧疚的凝视着一个方向。
舒颜早已模糊了这张脸,但当这张脸再度出现在舒颜面前时,舒颜依旧能轻易的认出他——那是她多年来未曾联系过的父亲。
可,当他再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舒颜的心只觉得仿佛被无数根钢针穿过。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当父亲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她要去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对她不管不顾。为什么母亲逝世的时候,连面不曾露一次。
她曾经无数次诅咒他去死。
可真当父亲死在面前时,她只觉得仿佛喘不过气了。
“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我告诉你,就是你的男朋友——江桓。”
“我知道你不信,不过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的龙泉城命案吧?很不幸,你父亲就是叶氏雇佣的佣兵。”
“你若是还不相信,算算时间,那小子如果还活着的话,应该快回来了。大可以自己去问问他。”
自那天开始,舒颜的心中就仿佛悬着一块石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在不知不觉间潸然泪下。
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一个是她动情的男人。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男人没了可以再换,父亲却只有一个。”
“古人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人子女者,你和仇家谈情说爱,你对得起你的父亲吗?”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地缺那天的话语。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从储物戒中摸出了一瓶银色药剂。
这是地缺开口后,那个大胡子洋人给她的药剂。
“这是【福音书的叹息】,服用之后,全身瘫软无力,灵力停滞,问什么答什么,醒来之后,不会任何记忆。”
“你大可以拿去给那小子服用,得知结果后,再做决定。”
“你知道吗?光明教会有一种说法,若是仇恨无法被洗刷,枉死之人会在炼狱里,饱受各种折磨。”
舒颜望着手里的药剂,脑袋空荡荡的,鬼使神差的,她竟真的将药剂倒了进去。
用勺子舀了一碗后,舒颜端着汤浑浑噩噩的朝着客厅走去。
也许是没留神,又或是失了神,临近客厅时,她竟然被自己给绊了一下,若非江桓即使将她抱紧,她便要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江桓问道。
舒颜稳住身形,摇了摇头:“可能昨晚没睡好。”
接着,她将手里的汤端给了江桓:“给你。”
此刻,她天人交战,甚至不敢直视江桓的双眸。
江桓看着手里的汤,莫名的,有一种温馨的感觉,就好像在外奔波许久的男人,回家看到心爱的女人,亲手送上来的汤,让他只觉得暖心与幸福。
他竟然第一次觉得,汉水城城主嘉奖的这套房子,似乎正在往家的方向转变。
手中的汤喝完,江桓还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还有吗?”
锅上还有,舒颜却拼命的摇了摇头:“没,没了,有了不能再喝了。”
江桓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他注意到,舒颜的双眸,已经充满了泪花。
他刚想再问一些,却只觉得脑袋天昏地暗,灵力仿佛无法流转。
一刹那,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当即便催动起了【正常恢复】。
然而,这古怪的感觉,来得更迅猛了。
江桓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被压制,【正常恢复】虽还在作用,但显然被这股神秘的力量压了一头。
迷迷糊间,江桓听到了舒颜带着哭腔的话语:“江桓,龙泉城的命案,不是你干的对吗?”
江桓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了自己的嘴在发声,旋即,片刻后,他便听到了舒颜的哽咽声。
接着,他便看到,舒颜举着手机,让他看了一张在新闻上的照片。
那是一个中年佣兵倒在血泊中,有些愧疚的望着远方的照片。
“这个男人,不是你下的手,对吗?”哽咽的哭腔中带着汹涌的委屈,舒颜那张清秀的脸上,挂满了泪水。
江桓记得这个男人,那是他在上楼时,遇到的佣兵。
一个为了几万块佣金就拼命的男人。
也是他的出现,一声惊呼,让整个别墅不能有一个活口。
江桓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说了什么,但他看到的,是已经哭成了泪人的舒颜。
她为什么要哭呀……
她为什么会如此伤心呀……
她为什么要对我下药呀……
江桓残存的意识里,闪过许多念头,可他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
他看到的,只是舒颜手中那把团扇,在手中凝聚,渐渐的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