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颂垂眼看着地上的尸体,神情逐渐暗了下来。
剩余的浮族士兵被挤到了自家头领身边,纷纷将武器扔在了地上,准备投降。
这场决斗虽然他们损伤很大,对方军队损伤也不小,但他们占着人数上的优势,所以看上去并不如自己这方惨烈。
浮族头领握着厚重的长剑,看着周遭的敌军,长枪指着他的脖子,他无所畏惧地看着眼前的敌军。
他不怕死,只是心忧这个地界今后落到生性残暴的扈族手里,怕是会民不聊生。
一支箭射来!
一箭刺穿了他面前敌军士兵的脖子。
浮族头领循着箭射来的地方望去,心中一震。
这箭……是从那么远的地方射过来的?
扈族士兵当即回击。
弓箭手瞄准了远处那个朝此地射箭的身影,放出一箭!被对方干脆利索地打到一旁!
她稳坐在马背上徐徐前进,腰间大刀寒光凛冽,似能割破空气。背上箭篓满满当当,每一支箭都蓄势待发,透着肃杀之气。
戟颂动作行云流水,伸手从身后箭篓中 “唰” 地抽出三箭,利箭在弦,弓如满月。
刹那间,三箭带着破风之势呼啸而出,所过之处,周遭敌兵中三人应声而倒。
扈族头领见状一震。
“杀!”
一部分士兵领命,呐喊着朝着戟颂猛冲而去,妄图将其诛杀!
然而,戟颂手中利箭似有灵犀,每一箭都精准无误地穿透空气。那些冲在前面的士兵,大多还未跑到一半路程,便被利箭射中,接连发出惨叫,一个接一个地扑倒在地,鲜血迅速在地上蔓延开来。
一个士兵躲过数次攻击,朝着戟颂直杀而来!
戟颂身姿矫健,从马上飞跃而下。
士兵挥刀凶狠劈来,戟颂却不避不让,竟徒手迎着刀刃而去,稳稳将其接住。
那士兵一震,眼中满是惊恐,还未及反应,戟颂已顺势夺刀,反手狠狠刺向对方!
利刃入体,士兵惨叫出声,口吐鲜血。
戟颂未作丝毫停顿,紧接着一记刚猛无比的重拳轰出,正中士兵胸膛。只听一声闷响,那士兵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飞数丈,重重砸在一旁的地面上,扬起一片尘土。
被刀刮伤的手,伤口渐渐愈合。
戟颂抬眼看去,数量众多的士兵正朝自己而来。
狂风挟起地上的沙土猛地横扫而来,她站在那个士兵的遗体旁边,脚下没有移动分毫。
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戟颂向旁边被踩得开膛破肚的遗体看去,之前在路上看到的被敌军踏死的尸体,也是这样的一番凄惨模样……战场之上没有圣人,也没有完全的罪人。
而她对这些朝她冲来的士兵,原没有任何憎恨的情绪……只是想起这几日见到的被他们残遭蹂躏的村庄,她决定不再隔岸观火,坐视不理。
戟颂目光如炬,迅速探手入箭篓,精准擒住最后一支羽箭。
她身姿矫健,引弓如满月,利箭似流星般破风而出,直直射向敌军阵列。
只听一声闷哼,一名士兵胸口被洞穿,颓然倒地。
箭已用尽,戟颂毫不犹豫,一把摘下箭篓,用力甩向一旁。与此同时,她双袖舞动,两道赤芒如闪电般从袖中疾射而出。那是两柄赤红飞刃,在空中划出两道耀眼的弧线,转瞬便没入敌军之中。
眨眼间,“轰” 的一声巨响,烈焰以飞刃为中心轰然爆开,迅速蔓延,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火势正盛,戟颂抽出腰间大刀,刀刃寒光闪烁,映照着她坚毅的面庞。
她势如破竹,朝着混乱的敌军奋勇奔去。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强劲的刃压裹挟着滚滚烟尘席卷而来,所到之处,血风弥漫,敌军纷纷惨叫倒地。
浮族头领见状,也瞅准这混乱时机。
他双手紧握那柄厚重的大刀,暴喝一声,如同一头发狂的公牛,朝着四周的包围圈奋力拼杀。
刀光闪烁间,敌军的防线被撕开一道道口子。
战局的骤然改变打得扈族头领措手不及,突破重围的浮族头领挥舞着长剑上前,迅猛地将剑刺向扈族头领。
扈族头领闪躲一旁,拔出腰间的刀猛地砍向对方!
赤头飞刃回到了戟颂袖中。
戟颂上马,目光略过惨烈的战场和地上的尸体,循着来时的路离开。
浮族头领一剑斩下了扈族头领的脑袋,站在高台之上,抓着扈族头领的头颅,向下方残杀的众人宣布这场纷争的结果,目光却在人群当中逡巡着方才那个戴着斗笠的人影——
那个人,好似是之前跪坐在大路中间、手捧香囊的那个人。
但是,此刻却不见了。
他眼中疑惑,捕捉到远处一个正在离开的身影。
浮族头领将扈族头领的头扔在地上,骑了一匹马朝着起初见到那人的方向奔去!
在路上骑着马的戟颂听到身后有马蹄的声音,向后看去。
是浮族头领。
“有何贵干?”
戟颂勒住马停了下来,回头透过一层薄薄的黑纱看着对方。
“阁下可否留在此处?”浮族头领对戟颂说道,“若是阁下愿意长留于此,此地定当不会成为纷争频仍之地。”
“在下还有未行之事,谢头领美意。” 戟颂微微颔首说道。
“阁下的未尽之事,可比加官还重要?”
“正是。”戟颂回答道,随后勒着缰绳向前路驶去,却在一抬头,在远处的山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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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韵坐在一个深巷之中休憩。
因为跑得太急太快,胸口的心脏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
叶城韵扭头看向了一旁的闵御,问道:“你们之前到底有什么过节?”
“你管不着。”闵御冷冷说道,脸色煞白。
叶城韵猜想一定是因为旧伤未愈,又要马不停蹄地逃命的缘故。眼瞧着他都快死了,叶城韵固守着最后的良知底线没有再说什么呛他的话,以免他来日死了之后来寻她。
闵御的伤在逐渐恶化,经过方才剧烈的运动,方才长回不久的肋骨便又顺着骨缝裂开,他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
在即将昏睡之际,他感觉到身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紧紧地抓着。
叶城韵看着他叹了口气,抬手在他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便昏了过去。
这对于叶城韵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逃走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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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的室内,身上满是吻痕的少年从床上坐起。
或许是因为他起身的动静太大,身旁的男人被吵醒之后,大手便自然而然地在他的身上抚摸着。漂亮的少年没有反抗,像是已经习惯了。男人忽然起身,少年如同被野兽扑倒在身下的猎物般,被男人压在身下。
少年拼命挣扎,耳边却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别动,药都洒了。”
闵御在一阵接着一阵动荡之中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了叶城韵。
“醒了?”叶城韵看他睁开了眼睛,便将手里的汤药递给他,“那就自己喝吧。”
因为这里的山路实在是崎岖不平,原本满满一碗的汤药硬是被撒掉了半碗。
闵御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外面还有车夫在驾车。闵御原本以为自己昏了之后,这家伙一定会逃走的,没想到会这样。
“你何处来的钱。”闵御将碗中的汤药喝完之后,将碗还给了叶城韵。
叶城韵接过碗,随口说了一句:“卖身换来的。”
“卖……”闵御一怔,眼中震惊而狐疑地注视着叶城韵。
“感动么?”叶城韵为了不浪费,拿起随身携带的水壶往碗里倒了些水,涮了涮,将碗壁上的药涮了下来,又递给了闵御,“感动的话,等这马车到了下一座城之后,你我便就此分别吧,对你我都有好处。”
闵御有一瞬间还真信了她的鬼话,想来应当因为是他刚醒,脑中尚处于混沌的状态。
他接过叶城韵递过来的碗,将混着清水的汤药喝了。
放下碗的时候,一道鲜血溅上了闵御面前的帘子之上,紧接着前面传出了重物坠地的声音。
叶城韵摇摇晃晃地冲了出去。
看到原先驾车的马夫早已掉落下去不知去向,只剩前面一匹马肆意妄为地跑着。
叶城韵顾不得有太多的思考,立马上前抓住马的缰绳,试图将马勒上正确的轨道之上。
余光中有一支箭射了过来!
叶城韵匆匆地看了一眼,然后急忙抓着缰绳,勒着马回到前路。
叶城韵握紧了缰绳,狠狠地抽了一下马的屁股,但这已经是马能跑的最快的速度了。
那支箭射到了车梁上,叶城韵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但有了第一箭,就会有第二箭……叶城韵循着箭射来的方向快速地看了一眼,附近的那座山上似乎有一个人影。要是换作之前,打死叶城韵她也不信能有人从那么远的地方射来箭。
阳光照射之下,箭头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又一支箭射了过来。
似乎像是早已看穿了她的行动一般,箭矢直直射向了她的前路!
如果照着现在的速度冲去的话,一定会被射个正着。
叶城韵倾尽全力去勒马,但处于全力奔跑的马没那么容易停下来。
眼看就要与射来的箭会面,叶城韵的手紧紧握着缰绳,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之中。
若是她一个人,此时松开的话倒是可以从马车上跳下逃生。
但是她不是一个人。
在她身后的马车内,还有一个快死的家伙。
如果她现在放开的话,无疑是将他置于死地。
……真是麻烦。
就在叶城韵犹疑的时候,一支箭直直朝着叶城韵射了过去!
就在叶城韵认为自己会被一箭射穿脑袋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个人抱住了她。
叶城韵因内心的震惊睁大了双眼,箭射在了闵御的一侧肩头之上。
“停车……”闵御在叶城韵耳边说道,随后将肩头的箭拔了下来,箭头咬下了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血肉。
叶城韵继续勒马,试图让马车停下来,但是受惊的马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仍然笔直地朝前面奔去,马车所过之处扬起一阵尘沙。
叶城韵紧紧地握着缰绳,对闵御说道:“要不跳下去?”
“现在跳下去会摔死的。”闵御说着,抽出了腰间的宝剑,猛地打落射来的箭,然后将目光移到了马的身上。
叶城韵似乎猜到了他要做什么,连忙握住他的手腕,却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你要干什么?”
“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闵御有气无力地说道,挣脱叶城韵的手。
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剑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马的一条后腿,疾走的马因失衡一下子倒在地上,被斩断的后腿鲜血如注。
马车歪到一旁,叶城韵不忍地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断嘶鸣的马,扶着闵御下了马车,逃进了一处山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