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承聂都放任戟颂睡下去,没有再去管她。
但是出于这里是荒郊野外,他也没有将戟颂放下一走了之,以免自山林中出来的野兽将她在睡梦中啃食。
戟颂一动不动地在炕上躺着,乍一看,如同死去了一般。
承聂时不时地会出去用术式捕上一两只猎物,看着散发着香气的肉,承聂想到了正在睡觉的戟颂,但是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不敢再去吵醒她。
他不知道不死族人陷入睡眠之中,长时间不吃不喝会不会有危险,但据说,他们也正是靠长时间的沉睡来治愈不能当即恢复的伤口,所以即便不吃不喝,对沉睡中的不死族人也应当没有什么影响……
甚至说,即便他们醒来,可能也不必需要进食……
承聂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平日见到戟颂也会像平常人一样吃饭喝水,那是因为身体本能的欲念,其实要按不死族人不老不死的特点来说,不吃不喝对于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
里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承聂即刻起身走进里屋,看到方才醒来的戟颂坐在炕上,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身后有些许杂乱的银发沾染上了些许尘土。
她的眼睛不再是布满血丝的样子,而是恢复了与常人无异的颜色,一如往日纯良的样子看向承聂,皱起了眉头,连睡了多日的口舌含混不清地说道:“偷吃……”
承聂看了看手上还没吃完的肉,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他又不是故意偷吃。
只是因为不敢叫醒她而已。
-
“大夫回去了?”
“可怜的老头在这里守了一夜,我让他先回去了。”闵御身上换上了城主的衣裳,与这阴柔的面庞倒无半分违和,默默用脚将老大夫的衣服踢到了床下。
叶城韵“哦”了一声,随后道:“有吃的吗?我饿了。”
“你不看看这是何时,怎么可能会有吃的。”闵御说道。
“那就算了。”叶城韵将好不容易翻过来的身又翻了回去,背对着闵御,又往里挪了挪,整个人几乎贴到了墙上,似乎是尽可能想离闵御远一些。
闵御叹了口气,起身走出了房门。
叶城韵躺在床上,听到关门的声音,心也似乎跟着咯噔了一下。
她毫无睡意,灵台清明得要死,甚至连着微微的晨曦都觉得刺眼,只能将脸蒙在被子里。
她发誓,如果现在她的脚是好着的,她一定会马上离开这里,一秒都不耽搁。但现在只要她一动,脚上的刺痛便会刺激多年以来的经验,警告她现在离开这里是不明智的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叶城韵觉得有了几分睡意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紧接着有人走到了床边。
“起来吃东西。”
叶城韵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脑中轰然炸开,正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被一扫而空。
这家伙……合着没和别的女人去睡,而是给她拿吃的去了?
她心中涌现一股异样,但最终只是语气平静地说了一声:“你做的?”
“嗯。”闵御没有丝毫要掩盖功绩的意思。
现在那些烧火做饭的下人都已经睡了,具体在何处他也不是很清楚,要将他们喊起来生火做饭还不知道要耽误多少的功夫,她又急着吃,所以只能是他和近侍去厨房做了一些。
据说伤筋动骨的人吃些肉食、喝点骨汤会比较好,闵御手里端着的骨汤和鸡肉还冒着热气。
叶城韵把头从被子露了出来,本来是不想欠他太多的,但在目光移到他手里端着的鸡肉时,还是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不是林间那一股糊味混着腥味的野肉,而是经过精心制作的鸡肉,隔了这么远她还能闻到上面散发而来的香气。
“如果你不介意在这里多住几日的话,不吃也可。”闵御言下之意便是在说,她若是不吃饭的话,脚伤自然愈合的慢些,一时半会儿不能离开这里。
叶城韵瞥了闵御一眼:“我介意不介意倒是在其次,但你不是乐在其中么,在这里多待上几日正合你意。”
“这话从何说起?”
“你今日一天没有露面,不是去找城主夫人恩爱去了?”
闵御听闻唇角微勾:“你是怪我今日没来看你?”
其实他来过。
不过是以老大夫的样子来到这里的。
现在毕竟是在城主府中,白日里还是应当注意下举止,老大夫的身份是一个很合适的隐藏,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那倒没有。”叶城韵伸出手去,“给我,你不是要我吃东西吗?”
闵御却没有干脆将东西给她的意思:“若不说实话,我便把这东西端走了。”
叶城韵不知道这人在纠结什么,难道得说她怪他一天没来看她,他才高兴?
怎么,喜欢听人抱怨他?
“城主大人特意给贱民送来的东西,哪敢劳烦您再端出去呢。”叶城韵顺着他的话说道,“你今日一天没来,小人确实想您想得紧,怪您也在所难免,城主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呗?”
闵御听到叶城韵的话之后微微动容,叶城韵趁机伸手便将闵御手里那碗鸡肉抢了出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两侧被塞得鼓鼓的,活脱脱像只抱着橡果舍不得撒手的松鼠。
闵御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嘴边添了一丝笑意,坐到床边凑到叶城韵旁边:“也给我点。”
叶城韵用一侧的肩膀搡了他一下,背对着闵御继续吃着,没有半分要让食的意思。
她的乌发散落在两边,被昏暗的光亮照到,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釉一般,光滑的后颈没有了头发的遮挡,露在外面。
叶城韵一心一意地吃着肉,却忽然感到后颈覆上了一层湿热的触感。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她触电一般地躲了一下,却被对方更加霸道地拽进怀里,如刚才一般舔吻着她的后颈。
叶城韵嘴里的东西还没咽完,此时也顾不得碗里和嘴里的肉,想要扭回身给他干脆利落地来上一巴掌,却在一回身的时候便被他攫取了双唇,仿佛为了和她抢嘴里的食物一般,用舌头扫荡着她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东西,十分灵活地勾回了自己口中,然后便卷土重来。
叶城韵推着他,企图向他推开。而他却一直紧紧地抱着她,近乎疯狂地吮吸着占有她味道的津液。
“我……我给你唔……”叶城韵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桎梏,就又被他变本加厉地吻了回来,她满是油光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裳,在他双唇的胁迫之下含混不清地说道,“你想吃的话……唔唔……我可以唔……让给你……”
本来还在亲吻她的闵御听到她的话之后忽然笑了出来,他离开了她的唇瓣,目光落到她被子上摇摇晃晃快要洒掉的半碗肉上,意犹未尽地吻了吻她的唇角,便起身走了出去。
离开之前指了指桌子上还在冒热气的汤,对叶城韵说道:“别光吃肉,喝点汤顺顺,你要是噎死了就麻烦了。”
“借您吉言了呢。”叶城韵没好气地说道,等他走之后,看着被关上的房门。
她方才是不是被玩弄了?
……真是恼火。
叶城韵擦擦嘴,试图擦去在他嘴上留下的痕迹,但是越擦越油,最后索性不擦了。
然后看了看碗里的肉。
虽然说对那人有些恼火,但是不能不吃饭,否则就像他所说的,多一日拖延,便多一日恼火。
而且,这东西确实煮得挺好吃的。
数日之后,叶城韵脚上的伤好了大半,但同时她也开始担心城主何时会回来,不知道在城主回来之前,她的伤能不能好利索。
叶城韵望着外面的夜色,今日的天万里晴空,当空皓月,空明的月光透过打开的窗子洒在地上。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和其他女人亲热呢……
就像那天晚上亲她那样。
可恶……那可是她的初吻!
明澈的月光之下,马车停在了半途,周遭皆是倒下的尸体。
马车之内的闵御拿着拾来的佩刀,一刀刺进了城主的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
城主的身体战栗着倒下,口中不断咳出鲜血。
闵御眼中泛着紫色的光泽,回身出了马车,将地上的尸体全都搬上了马车,驾着马车到了一处山崖旁,解开束缚马的缰绳,然后将马车从山崖上推了下去。
马车坠入了山崖下的一片云霭之中,不见踪影。
闵御骑上一旁的马,循着来时的路返回。
只要城主不回去,他便不会暴露,她便可以安心养伤。
-
吃过东西之后,戟颂和承聂离开了村落,前往前面的一座城池。
两人身上的银两已经花完了,承聂占卜了一下,出了这里,要到下一处城池的话,还得十天左右的路程,得有些金银细软和粮食备着。
戟颂正想着干些什么换些钱财,扭头在墙上看到了一张纸,她不认识字,但以多年被通缉的经验来说,应当是一张悬赏令,一提到悬赏肯定是有报酬的。戟颂让承聂看看这墙上的悬赏令,具体写了一些什么内容。
承聂看了看,概括了悬赏令上冗长的一大段内容:“这上面说的是,此地的富商明甘,近日正在寻找一个将自己孩子掳走的歹徒,救回自己的孩子。事成之后,可得一箱黄金作为报酬。”
“多大一箱?”戟颂问道。
承聂想了想:“既然是一箱的话,怎么着也得这么大。”说着,在空中用手比划了一下人头大小的方形。
“你能占卜出那孩子在何处么?”
“应当是可以的。”
“行。”戟颂将悬赏令揭了下来,折折放进了衣袖,“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