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韵站在池子的边缘上急得满脸通红。
这里似乎除了他身后,没有什么可供她逃离的地方。
叶城韵憋了半天,只无奈地骂出了一句:“你真无耻!”
“承蒙夸奖。”闵御走上前来。
叶城韵情急之下只得继续向后跑去,绕过水池,穿过一扇门,来到了一个房间,房间内放有一张大床,仿佛是为眼下的情景提前设计好放在这里的一般。
夜风吹动了窗户,叶城韵下意识地跑到窗边,向下望去,大约还有五层楼的样子,此处是城主寻欢作乐的地方,沐浴的地方正巧设在了顶楼。
她跟着那些下人爬上楼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但是如今想来,跳下去要死人的。
正当叶城韵犹豫的时候,两侧忽然伸来两只手臂,身后的人在她的颈间嗅了嗅,充满诱惑意味地低声说道:“让我尝尝天鸟后裔的味道……”
“你要是想尝的话去找叶城谌!别来找我!”叶城韵身体缩了一缩,心脏不住地狂跳,好似要从嘴里跳出来。
而他却得寸进尺地靠了过来,贴在她的耳朵上,忍着笑意地说道:“就这么把国主献祭出来,真的好吗……”
他湿润而炽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叶城韵身体本能地一颤。
他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他隔着衣物所透过来的湿热体温,甚至胸口的一起一伏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他的手放在叶城韵肩头的时候,叶城韵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扔到了一边。
被拒的闵御没有因此动怒,更没有任何失落的情绪,他拥住她僵滞的身体。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紊乱,从他的怀中好不容易挣脱出一只手,却只能为了维持平衡扶住窗台。
“你……不能这样……”
叶城韵不想让自己的喘息声让他听得那么明显,然而对方却得寸进尺地靠过来。
“你喜欢我,对么……”他在她耳边说道。
叶城韵听闻咽了咽口水:“别太高看你了,你不过是我泄欲的玩物罢了。”
“是吗?”闵御在她腰间的一只胳膊紧了一紧,炙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储王现在也有欲念了么?要不要我帮帮您,我可是很擅长这个的……”
叶城韵没有言语,两手扶着窗台,扭过脸,想看看他是一副怎样的神情,却在回头的瞬间便陷入了他温柔的亲吻之中。
“等完事之后……你能不能把项链还给我。”叶城韵对闵御说道。
闵御没想到她即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在想着他脖子上的这条项链,不禁有些好奇:“这项链是谁送你的?”
“那……不干你事。”叶城韵自动忽视闵御的问题。
或许现在问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实在是有些介意,他弯下手臂,俯下身子靠近了她些许:“这项链,到底是谁给你的?”
“一个人送我的。”叶城韵还是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将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闵御眼中一沉,没有再多言。
干脆松开叶城韵,直接转身离开。
……生气了?
叶城韵多看了他一眼,跟过去,略带戏谑地说道:“你如此在意这项链是谁送的,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她原本以为他会矢口否认。
谁知道他思量了许久,“嗯”了一声:“怎么,犯法?”
“我不信。”叶城韵道。
他沉着眸子注视着叶城韵,倏地靠近,吻上她的嘴唇,噙着嘴唇轻柔慢捻,眼睛充满爱意地注视着她,她却有些被吓到了,从他的亲吻和目光下逃离,匆匆结束了这个吻。
心在胸膛里狂跳不止,叶城韵转身背对着闵御,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却不依不饶地从身后贴上来,用修长而结实的手臂将她搂在怀中,在她耳后和颈间亲吻着。
叶城韵用力推着他:“你这人当真是不讲礼数,我让你亲了吗?”
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一双剔透潋滟的眸子注视着她。
“不行?”
叶城韵莫名心跳一滞。
这家伙……当真是长了对极美的眸子。
闵御看着叶城韵一闪而过的呆愣,他的唇角添了几分笑意。
他将她更加用力地收在怀中,毫无缝隙地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叶城韵正打算挣扎的时候,闵御却忽然张口说道。
“储王大可不必隐瞒自己的心思。”闵御端详着叶城韵的面容,“您也爱我,是不是?”
“我可没这么说。”叶城韵一口否决,良久之后又说道,“我不知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你若说的是真的,今后改改你那风流的性子,日后我登基,说不定还能赏你个名分。”
“那臣先谢过储王了。”闵御笑着说道,“只希望储王不要忘记今日的温存,转而投向其他男妃怀里去了才好。”
叶城韵听闻倏地扭头,看了闵御许久,之后又无言转了过去。
不知为何,她竟从他的话中听出了几分酸意。
其实她想说他大可不必在意那些,她是不会回去的,如果他要是真的爱她的话,就放弃他的官职乃至古崟一切他所拥有的荣华富贵和她去过野日子。
但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是么。
忽然响起了一阵骚动,城主夫人带人闯进门来,眼中血红地对两人呵斥道:
“把这个假城主给我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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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月流逝……
那个人的身形也逐渐模糊了……
有一天戟颂发现,自己似乎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了。
她费了很大力气,好不容易回忆起来之后,为了避免再次忘记,她用刀子在自己胳膊上雕刻下他的名字,刻有字迹的手臂垂在身侧,鲜血顺着她行走的轨迹,不断地滴落在长尽河畔的泥土之中。
然而手臂上刀刻的痕迹,很快就愈合得连疤痕都不复存在。
她一次接着一次将他的名字刻在自己的手臂上,反复多次地刻上去。
慢慢地,戟颂也不再需要休息。
困倦的感觉逐渐消失,在她的脑中只剩下了继续向前走的念头。
唯一的消遣,便是看看河中时而浮上来的一尾尾银鱼,和手臂上残留着血红的字迹。
她稍稍驻足,看着河里的鱼看了片刻。
之后便继续向前走。
关于这条河的传说数不胜数,但戟颂从未听过有见到过河的尽头的人,在无数个向前行走的日子里,她无数次怀疑,河的尽头是否真的存在。
她看向手臂上留下的血痕。
血流是有尽头的,那长尽河,也一定有尽头。
又过了不知多少个年月,戟颂手臂上的字迹也不再消失,而是变成了永久的疤痕。
戟颂掐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在长尽河河畔继续走着。
忽然有一日,她看到大雾之中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她曾一度认为那是个幻影。
但是当她真正走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并不是幻影。
大雾迷蒙之中,出现了一所简陋的草屋。
屋前坐着一个须发尽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加之老人着了一身素衣,几乎与周遭的白雾融为了一体。
老人将手伸到河边,一尾尾小巧的银鱼自他的袖中滑进河中。
这场景甚是稀奇,戟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不过这是长尽河畔,出现什么似乎都可以顺理成章。
戟颂怀疑这是什么河畔的仙人,朝着老人走过去。
似乎是听到了戟颂走过来的声音,老人抬眼看向戟颂,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老人家……可是在这里居住?”戟颂站在距离老人两三步的地方说道。
河畔湿冷的风吹动二人的发丝和衣袖。
戟颂见老人许久未说话,便又说了一句,“为何住在此处?您不觉得寂寞么。”
老人看着戟颂良久,将视线移到河面上,收起衣袖缓缓说道:“那姑娘,又是为何会来到这人迹罕至之处呢?”
“我来寻人。”戟颂道。
“寻何人?”
“已故之人。”
老人的视线垂到河水中,沉默良久:“两岸的生灵是无法到尽头的,能到尽头的只有孤魂。看姑娘风尘仆仆,想必是走了多年。这么多年,就算是姑娘要找的孤魂在尽头,怕也早已离开了,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戟颂沉默了许久,泪水不断从眼中涌出。
她徐徐坐下,良久之后,声音沙哑而又无力地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
她要去哪里,才能再次见到他。
之前她之所以长时间没有回长河地看他,是因为她知道他还好好地呆在长河地。
她已经说过,会尊重他,让他去履行他的天命,也是因为想见的话可以随时回去。但现如今他死了,不仅世间再也没有能够见到他的地方,就连他的面孔也终将被岁月的流逝冲刷抹去。
她后悔了,不仅是后悔当时自己放他离开的决定。
还有在他有生之年,她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走了那么久,辛苦你了。”老人不知何时走到了旁边,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上,“回去吧。”
戟颂透过发丝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温度,倏地抬头,眼中映入一张陌生而又苍老的脸,那浑浊的双目之中,依稀可见幽蓝色的光泽,而里面盛满了她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