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我们彼此各有难处。”
李晟眸光微暗,接过太监手中的帕子让他出去,自己擦拭头发。
李怀姜蹲下来,仰视着他:“皇兄,机会已经摆在面前了,你莫要意气用事,听我一句劝行吗?”
她近乎哀求,不想让李晟自暴自弃,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李晟看着她,对于这个妹妹,他是心疼的,这些年李怀姜做了什么他也都知道。
母后更是为了他,赌上了所有。
“怀姜。”李晟叫了李怀姜的名字,“郦州一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身居高位却也被蒙蔽,有不少细枝末节我也不清楚。”
他害怕这一次仍旧是白用功。
李怀姜知道李晟害怕,怕事情像十几年前一样重演。
“没事的,这一次不是皇兄一个人了。”
李怀姜双手微微颤抖,到了这时候,她也是怕的,只要稍微疏忽,就会让他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李晟轻轻点头:“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被关起来的这些年,除了李怀姜和王皇后的消息,他没办法调查郦州的事情,如今回来,不能坐以待毙。
见李晟心中那么多顾虑,李怀姜松了口气。
“姜风晓皇兄还记得吗?”
姜风晓,这个名字许久没听见了。
李晟仔细回忆,从记忆深处挖出了这个人。
“记得的,他好像是赵相的养子,当时正好在我手底下办差,这人处事圆滑,可性格我不大喜欢。”
李晟当时把姜风晓调去了其他人手底下办事,后来就不清楚了。
“郦州一事我调查许久,多半是太子与赵相联手做局陷害你,姜风晓是赵相养子,他参与的事情不少,如今于戚正在审问他。”
李晟慢慢消化这些信息,过去这么久,他有些不认识这些名字了。
“于戚?”
李怀姜向李晟解释了一下于戚的身份。
“于戚是绝对信得过的。”
李晟颔首,让太监进来替自己束发。
“我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了,我先过去,别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李晟拍了拍李怀姜的手背让他安心,他既然答应了李怀姜,那就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李怀姜看着他离开,“太子那边可有动静?”
“人已经来了,只怕是要和殿下撞上。”
李怀姜唇线绷直,如今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李晟的确是在御书房和李璟遇见了,兄弟俩再次见面,两个人心思各异。
李璟面上露出笑容:“皇兄,许久不见身子可好?”
“劳你挂心,我一切都好。”
“边陲之地清苦,皇兄受苦了。”
李晟闻言,抬头看了看四四方方的天空。
“有什么话,见过父皇之后再说吧。”
听到李晟说父皇,李璟神色微变,但还是跟在他身后进去了。
两人一起进去,看到李璟过来,李建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下。
“过会儿于戚会带着你去大理寺,你才回来,本不想你这么辛苦,但前些时日出了些事,姜风晓险些被灭口,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见一面好。”
李晟点头应下。
李建圭观察着李璟的表情,李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挥了挥手,叫李晟先一步离开,将李璟单独留下。
李晟坐上马车,拜别王皇后,先和于戚去了一趟大理寺。
于戚这人,李怀姜和他提过,是个可信的。
随行的还有裴渡,李晟看向裴渡。
“郡公府的孩子,不曾想你如今也做上了将军,郡公爷身体如何?”
李晟只是客套两句,裴渡笑了笑。
“我早与郡公府断了关系,并不知晓那边怎么样。”
李晟有些讶异,看来这些年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事关裴渡的私事,李晟就没有多问。
三人沉默着到了大理寺,姜风晓看见李晟时,喉头哽住,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年他接了赵万福的命令做那些事,为的就是陷害眼前这个人。
李晟比起之前少了些锐气,但周身气度不减,与姜风晓记忆中那人几乎是没什么差别的。
姜风晓下意识地低下头。
“此人就是姜风晓。”于戚向李晟介绍。
“我记得的。”
李晟走上前,接过于戚的卷宗,上面记载的也是他尘封的记忆。
裴渡在观察姜风晓的神情,见李晟不说话,他好奇地开口:“不知殿下可还记得齐连生这个人?”
那些纸上串不起来的话是许多地名夹杂着一两个名字,地名估计是齐连生在郦州待过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接触过李晟。
李晟聪慧,虽然算不上过目不忘,但如果能一些记忆,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小的帮助。
李晟放下手里的东西。
“这名字我听着倒是耳熟,但一下子也想不起来什么东西。”
齐连生应该没在他面前出现过多少次。
“他只是来办个小差事,自然没多少人记得他。”
姜风晓在这时候幽幽开口,瞥了眼裴渡。
裴渡低头,上回姜风晓就是这么说的,只不过他不死心,还想再问问。
李晟经姜风晓这么一提醒,也是稍微回忆起一些来。
“我见过他一次,他是在后方负责物资补给,一般都是我手下的人接触他,只不过那一次后方物资出了些小问题,他这才找到了我。”
裴渡扬眉,他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段。
于戚似笑非笑地盯着姜风晓,这件事姜风晓可没有跟他们说,就连卷宗上面也没有记录过。
见他们脸色不对,李晟叹道:“因为很快解决,所以都没放在心上,查案的时候就没人提起这件事,包括我自己。”
他那时候脑子乱哄哄的,能够维持冷静去郦州排查那些事情已经花费了不少功夫,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粮草出了什么事?”
裴渡抓住这一点问了下去。
“底下的一些粮草有些发霉,是齐连生在检查的时候发现的,要是没有及时发现让大家吃下去,只怕是那一战要死更多的人。”
说到这里,李晟情绪有些低落,这些年,死去的人面容他已经记不清,可那一声声哭喊和焦糊的气味却始终都挥之不去。
他见证了那一场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