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充耳不闻,只一心记挂着温致手上的照片,不断重复着“给我”“把小艺还给我”。
温致犹疑片刻后,将手中的照片递给她。
得到照片的女子浑身的戾气仿佛瞬间消散,她温柔地抚摸着照片里女孩的脸,脸上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趁着女子平静下来,九疑立即为她施法疗愈。女子虽非人类,却仍存留一丝意识,唤醒女子不算太难。
女子清醒后,看着那张照片久久不语,良久才吐出一句:“你们是在何处找到的?”
“我们循着朋友的气息,在西边的林子里发现了一幢白色矮屋。”
“那里离这里远吗?”
温致被这个问题问得一头雾水,斟酌一番后道:“不远,疾行约五分钟便到了。”
“五分钟,只要五分钟……”女子说着,两道滚烫的泪滑过脸庞,她将照片放置在心口的位置,闭眼痛哭,“我被困在这里,日日寻找关于小艺的线索,可我找遍整个主楼,都没有关于小艺的线索。
如今当真找到了,我却痛不欲生……她果真活在这个地狱里。”
“地狱?你知道蔷薇庄园的过去?”温致轻声诱导着她说出她所知道的真相。
“如你们所想,我是照片里女孩的姐姐柳真。一次偶然,我遇到了带走小艺的人贩子姚光头,为了找到小艺,我尾随姚光头来到蔷薇庄园。
在这里,我发现了一群被圈养的女孩。
她们从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庄园里,跟着她们口中的妈妈学习伺候男人的技术。庄园每晚都会有数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所谓叔叔光顾。
女孩们使出浑身解数招待叔叔们,只为得到叔叔们的一句夸奖。
我将所见全部拍摄记录了下来,打算逃出去后寻找外界的帮助。
然而,庄园里设有许多暗哨,我举步维艰。幸运的是,我遇到了一位善良的女孩,她虽然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但她看到我惊慌害怕的模样,还是义无反顾地帮助我。
她将我藏在储藏室里,还为我打听小艺的线索,并承诺带我离开这里。”
在座都是成年人,柳真描述的,无需过多解释,再看向柳真时,眼里多了份怜悯,这金碧辉煌的殿堂也变得碍眼。
霍骁云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柳真低头细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暴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狂怒,“为什么,为什么我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一天!”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越是期望想起来,她的心就越痛,脑子也好像被什么东西捶打一般痛苦不堪。
她只记得自那缺失的一天之后,每到晚上九点,她就会失控变成另外一个人,失控后的记忆同样一片空白。她不知道夜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每天醒来,前一天晚上在此留宿的客人便会离奇失踪。
她只能不停地在自己清醒之时,留下快逃的字样。但这些字样到了白天便会全部隐形。
柳真深陷在自己混乱的记忆里,眼看又要失控,九疑急忙为她扎了两针。
“你说谎!”霍骁云忽然斩钉截铁道,“既然你离不开这里,那给我们准备的苹果又是从何而来?”
白悦光生死未卜,唯一的知情人却声称自己一无所知,霍骁云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柳真无奈地白了霍骁云一眼:“你们这群大少爷,都到厨房了,只知道翻柜子,怎么也不往旁边尘封的杂物间走一走?
我害怕自己发狂伤人,便藏身于杂物间。杂物间挨着后门,后门那里不知怎的竟长了一颗苹果树。杂物间的窗户处正好可以够到树上的苹果。
一人一颗苹果,为了给你们出难题,而是我只有那么多苹果。”
霍骁云一脸质疑地冲去杂物间。
其余人也跟了过去。
没一会儿,他们便看见霍骁云垂着头折返回来,双眼空洞无神,如同拖着八百斤铁链一般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柳真跟前:“对不起。”
柳真权当没听见,又赏了霍骁云一个白眼。
自打来了这蔷薇庄园,柳真平等地仇视每一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人模狗样的“公子哥”。
后门被人为地从外头锁死了,乔元使了牛劲也没能撼动分毫。
温致问柳真:“主楼只有大门和后门两个出口吗?”
“没错,但我记得泉泉带我藏到杂物间时,后门分明是畅通的。”柳真虽然出不去,白天也上不去二楼,但她翻过一楼的每一个角落,非常确定此处只有两个出口。
说话的功夫,九疑已经施法打开了枷锁。
尘封多年的大门再度重启,眼前的一切却惊呆了众人。
门后长着一棵茁壮的苹果树,树下是两具纠缠的尸骨。两具尸骨显然是一男一女,男性尸骨的胸腔处插着一把刀,女性尸骨身上多处骨头均断裂。
女尸的手一直伸向门的方向。
众人朝门上看去,只见门上残留着一道长长的血痕。
看见尸体身上的衣服那刻,柳真的心中陡然蹿起怒火,指着那对尸体咬牙切齿道:“就是这对狗夫妇,一个负责拐,一个负责养歪这群女孩,供权贵享乐。她们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她想上前一脚把这对夫妻的头踢飞,奈何自己无法踏出屋子半步,只能对着空气无能狂怒。
“难怪你们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葬身火海,原来是被人关在了这里。女子应当是想要开门,被男的阻止了,两人在激烈的打斗中双双殒命。”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火不管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办这个庄园的人,确是存了心要让所有女孩葬身于此。
“葬身……火海?!”柳真疑惑地看向众人。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得到了答案。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已葬身火海,恍惚间,她感觉浑身炽热,如被烈火焚烧,极致的痛苦之下,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轻语:
“火要蔓延上去了,她们要被烧死了,她们和你的小艺一样,花一样的年华,你忍心她们凋零在这烈火中吗?
把你的灵魂献给我,我来救她们。”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被抹去的记忆终于有了零星画面,柳真痛苦地抱着头,愤怒地看着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声嘶力竭地控诉那声音:“骗子,骗子!”
火势继续发展下去,足以让蔷薇庄园暴露在世人面前。
可是在这声音的蛊惑下,她选择了救女孩们。她平息了这场烈火,将自己永远留在了一楼,可时至今日她才知,那些她舍弃灵魂救下的女孩们,也永远被困在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