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掩月,天色漆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夜深风急,野草萧瑟,平日就已经静寂的荒郊,夜间更犹如鬼域。
这里距离城镇虽然就只有半里路途,但这附近一带的平民一向都视为畏途。
因为这附近是一个乱葬岗,不时有被野狗扒出来的尸体被扯的稀碎,腥臭之味扑鼻。
而这个乱葬岗不远,是一座义庄,荒废了的义庄。破破落落,月夜下更彷佛透着几分阴森鬼气。
这座义庄中本来还有一个老仵作在这住着,但最近却听说因为这里闹鬼,也给吓跑了。
那个老仵工据说还因此一病不起,到家两天没到,便一命呜呼。之后这个义庄就一直空着。之后这里又出过几件怪事,不时有人看到黑白无常在此间行走,于是乎就是到了大白天,这里也没有人敢来。
而在今天晚上,却有一个年轻人,挑着一个灯笼,远远地就朝着这处义庄缓步而来。
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光。
阴风之下,来人脸色苍白犹如死人,但诡异的气氛却难掩来人嘴角的一丝轻笑。
吱呀一声,义庄的大门被他推开。
一股阴风迎面扑来,荡起来人的衣角。漫步入了大厅,残破的门窗之内,并排摆放着三具破烂的棺木,一阵阵腐臭之气扑面而来。
来人却是毫不介怀,施施然将白色的灯笼挂在了大厅之内,苍白的烛光照亮了地上不足十米方圆的地方。
亮光虽然不给力,但却足够照亮三口棺材所在的位置。
来人大厅内挑选了一个尚能坐下的木椅,轻轻地坐了下来,椅子放出格吱吱的怪响,在阴森宁静的大厅内显得分外的刺耳。
呜……
一阵又似阴风,又似鬼啸的声音虚无缥缈的响起……
来人冷笑一声,悠悠道:“二位不用再装神弄鬼了,在下不是无知的乡野村夫。收起你们的把戏……”
砰,砰!
两声沉闷的声音骤响,那三具棺材中的左右两具,棺材盖倏然飞起。直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飞来,声如奔雷,带着万钧之势。
一道流光飞过,嘶嘶两声轻响,两块厚重的棺材盖在空中分成四块,角度向外一偏,擦着来人的身侧飞了过去,轰隆一声,砸进了墙壁之中,整栋房屋都在这一撞中晃动不休。扑索索的灰尘不停掉落。
年轻人坐在椅上一动未动,手中一把明晃晃、亮如秋水的长剑,施施然地剔着指甲,同时淡然说道:“见面不如闻名,原来名震苗岭的‘黑白双煞’就这么点道行……”
“大胆!”
一个融合了尖细和粗沉两道诡异嗓音同时响起……
蓦地风声呼呼。一卷风从门外吹进来,白色灯笼内的烛火倏地转细,登时庙内一暗。狂风消去。烛火复明,大厅中已经多了两个怪人。
两人一穿黑一穿白,身形高瘦,相貌枯槁,如同死人。而面容又是一般无二,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冰冷无情的脸容,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二人一现身,两双三角怪眼同时盯在了面前的年轻人身上,二人竟然又是同声开口。齐声道:“小辈何人,竟然使得我们兄弟?我们兄弟数十年未出江湖,看你小小年纪,怎能认得老夫!?”
二人异口同声,竟然如同一人一般。说了如此长的话语,竟然未有一字有异,配合那一高一低、一阴一阳、一尖细一低沉的嗓音,分外让人骇然。
原来这对名为“黑白双煞”的怪人本来是对连体双胞胎兄弟,二人的脑袋连成一体,天生便是心意相通,后遇到异人施展手段,才将二人分开。
武功大成之后,二人的联手合击之术天下难有人争锋,因为即便再熟悉的两个人,总有心意不同的时刻,唯独这二人不用说话,心意一动便知道对方的想法,所以他们两人的组合分外默契,出手对敌,二人的组合甚至超过十多人组成的阵法。
此二人在黑道之中声名狼藉,但二十年前突然消失无踪,想不到今日竟然出现在这小城旁边的义庄之中,实在让人疑惑。
但更疑惑的是这黑白双煞,他兄弟二人藏匿此处,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
只见那年轻人嘿嘿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来这里干什么?嘿嘿,两位高人既然退隐江湖二十年,又何必再出来呢?只要二位将中间那具棺材中的尸首交给在下,晚辈保证日后再没有人能打扰二位的清修……”
“你想要这具尸体!?”
二人眼睛瞪得奇大,接着又是一冷,同时道:“你知道这是谁的尸体!?你怎么会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天下第一刀的爱子,天下又有几个不认识的?更何况……他现在能够躺在这里,还跟在下有着莫大的关系……”
那年轻人道出让两个人大为惊异的事实,同时“铮”地弹了下剑身,一声嗡鸣,放佛重重地敲在了黑白双煞的心脏之上。
这挑灯夜战的年轻人,正是杀手组织“血煞”新一代人物的杰出者洛景离。他奉命刺杀了申屠霸天,想不到竟然又来寻找申屠霸天的尸体,而申屠霸天的尸体竟然会被左少白秘密藏在此处,这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谜团。
狂风再起!
黑白双煞终于忍不住出手……
挂在厅柱上的灯笼瞬间熄灭,大厅之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唰唰唰,砰砰砰……
剑芒闪动,劲气激汤。
大厅内劲风狂暴,让人但觉遍体生痛,呼吸困难。
当劲气停歇之后,一点烛火再燃,重新点亮了灯笼,洛景离一抹嘴角的血迹,笑容依旧。
而那黑白双煞仍立原处,但脸色更显煞白,双手衣袖齐齐爆为碎布。缓缓飘落,显然已经吃了暗亏。
二人又是异口同声地惊异道:“【流云穿心剑法】!?你是‘鬼剑’阎无常的弟子!?”
洛景离笑道:“的确是【流云穿心剑法】,不然怎么又办法克制二位的联手之势呢?”
“呸!”黑白双煞嘶声怒道:“小子学得跟阎无常一样无耻。当年我家大师兄‘厉剑’阎无赦天资纵横,创下此套剑法。又有‘灵武神机石’襄助,成就非凡,不过念及骨肉亲情,方才将此剑法传给同父异母的弟弟阎无常,没想到阎无常嫉妒大师兄之武艺、地位,联合凤仪阁诬陷大师兄,将其打下山崖,尸骨无存,如此无耻行径,以为天下无人知晓么?”
洛景离笑道:“既然如此。二位为何不将此事公布天下呢?哼哼,还不是二位生性同样残忍暴虐,当年这套剑法本就是阎无赦为克制你们兄弟二人才创立出来的。二十年前要不是阎无赦将二位逼退江湖,指不定二位有造出何等残忍血腥之事。阎无赦念及同门,绕过二位性命。但两位不还是暗地里投靠了左少白,意图东山再起么?”
黑白双煞脸容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神中的怒意几乎如火焰般喷涌而出。
洛景离继续说道:“这一次在下不过取走申屠霸天的尸体,二位不如卖个人情如何?”
“一具尸体,有何重要!?”黑白双煞问道。
洛景离眨了眨眼睛,道:“左少白自负聪慧,二位不妨让他猜一猜啊!”
就在此时。
黑白双煞各自发出高亢和低沉两声绝然相反的长啸。全力出手。
他们的动作奇怪无比。
黑白双煞的内侧的两只手臂连在了一起,黑煞的右掌向前拍出,恰好迎上白煞横推出来的左掌。
砰!
犹如阴阳互补,一股比先前威猛十倍的旋劲,以那双交接的地方为中心旋卷而起,刹那间波浪般推展至大厅内的每一寸空间。
四下的杂物、棺木、桌椅板凳登时被劲气吹得向外翻飞。那波浪般的劲气直扑洛景离的眼前。
黑白双煞合击之术厉害无比,首先藉奇异的内劲,激起气旋,向敌人卷去,这招雷霆万钧的猛击。确是威力无俦。
锵!
洛景离手中长剑再次冲起,一股尖啸由他手中的剑响起。
身剑合一,半空中化成一道流星,威力无匹,光芒四射,毫无畏惧地冲向了那道劲力波涛……
轰!
狂烈的劲气向外冲击而去,本就破烂不堪的义庄大厅立时轰然分崩离析,所有的墙壁和房顶都是向外拋飞,露出大厅的青砖地面。
黑白双煞,尖啸低吟,夺门而出,身上无数破洞,更有鲜血飚撒不断,二人身影转瞬不见。
洛景离身躯落下,哇地吐了一大口鲜血,要不是这套剑法克制黑白双煞,凭借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二人的对手。
洛景离不由得想起宗轩嘱托,心中不由得暗骂一声,tmd,这一次老子被宗轩那小子忽悠的够呛,差点连小命都丢了,甚至现在等于直接背叛了“血煞”,要是回头好处不够,定然要一剑杀了他,以消心头之恨。
洛景离踉跄地走到大厅之外,装着申屠霸天的棺材飞了出来,将他的尸首甩了出来。
看着申屠霸天苍白的脸孔,洛景离冷笑一声,从怀里摸出来一个药丸,塞入了申屠霸天的口内,缓缓揉了两下对方的胸口,不过片刻,申屠霸天脸色转为红润,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洛景离从上而下盯着申屠霸天,笑道:“大少爷,死过一次的感觉如何?这‘子午断魂丹’够神奇吧……”
申屠霸天怒瞪了他一眼,猛地坐了起来,答非所问、咬牙切齿地说道:“左少白,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
叶清玄等人赶到巴山之外的乌水镇之时,几个人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形象。
叶清玄巧施妙手,将众人一番化妆,看上去成了一票刚刚入了绿林以打家劫舍为生的黑道小青年。
而且咋咋呼呼地声称杀了多少条人命,劫了多少的银两,睡了哪家大户的闺女,彪的乎的,分外让人侧目。
倒不是他们不懂得行事低调,而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年纪又轻,大老远的跑到这土匪窝子旁边,绝对不会是来观光的,这个地方到处都是万恶无极谷的耳目,就算他们小心翼翼,也很难保证不被发现,倒时反倒因为自己的谨慎作风而更加让人怀疑。
反倒是这种自贬身价的装腔作势,分外让人不齿,但外人越是看不起他们,就越不会重视,而他们几个反倒变得更为安全。
几个人此时聚在一家小酒楼的大堂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叶清玄压低了声线,说道:“哥几个看到没有,这家的店小二和掌柜的,还有门口那个卖菜的,还有之前那个故意撞了我们一下的那个小子……应该都是万恶无极谷的哨子。这外边层层叠叠,暗桩重叠,不知道谷内出了什么事,才惹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
徐希羽化妆成一个独眼龙,此时不太舒服地抚了抚眼罩,接口说道:“能做什么?还不是防范镇岳山城的人马呗。”
“不对。”江水寒说道,“申屠镇岳行事毫无顾忌,明刀明枪,此时身在外地,就绝不会突袭万恶无极谷,而且看着这样的强敌,用暗哨即可,不必大街小巷地派人晃荡……”
“你以你之见……”
“他们在找人!”江水寒坚定地说道。
“找人?找谁!?”万国泰疑问道。
“坏了,”徐希羽一拍桌子,吓了众人一跳,“该不是燕绝翎那二货捅了什么篓子,被人四处抓捕呢吧?”
众人齐齐翻了翻白眼。
不过徐希羽的一句话,却是提醒了叶清玄。
“不能让燕绝翎在外边胡来!我们要找到他!”叶清玄说道、
以燕绝翎的傲气来说,完全有可能跟万恶无极谷的人发生冲突,直接将众人的计划破坏得一干二净。
众人也都是担心会有这个可能,不由得眉头紧锁。
“可是燕绝翎那货现在能在哪呢?”
就在这个档口,外面街头突然轰然大乱,有人不要命地呼喊道:“不好了,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众人茫然四顾,就听得一个高傲的声音从街头响起道:“燕空山燕绝翎,讨教万恶无极谷高招!”
众人齐齐愕然,哀叹道:我靠!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