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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老太君声若洪钟,问题如同连珠炮一样,当着众人的面,一个接一个砸向萧墨瑾。

萧墨瑾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话,一张脸涨成了紫红色。

他半张着嘴,喉咙上下滚动,嘴角一抽一抽,尽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可那笑容到了嘴边却比哭好不了多少。

“老太君。”

皇上眼看着萧墨瑾在一众大臣面前,被叶老太君说得神色如此难看,简直上不了台面,心中也不免恼怒。

他垂着眼皮,用余光厌恶地睥睨萧墨瑾一眼,不着痕迹地按了按手,示意萧墨瑾退下。

“瑾王也是好心,只是这些禁军不知轻重,但愿没有吓到武侯府的女眷们。”

皇上寻了理由为萧墨瑾开脱,叶老太君倒也不会揪着不放。

她鼻尖翕动,冷冷地哼了一声,随意扫视萧墨瑾一圈,这才敛下神色,对皇上颔首道:“多谢皇上关心。”

“武侯府乃是将门,府内女眷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不会被这一点小事吓到。”

“既然老身已经在这了,瑾王要问什么事,不如直说吧。”

言毕,叶老太君垂下眼皮,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凤头竹杖,瞧那样子不像是在和萧墨瑾说话,倒像是下达命令。

萧墨瑾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衣袖里的双手紧捏,指甲没入掌心内,掐得生疼,面上才勉强镇定心神。

好半晌,萧墨瑾沉声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才落,大殿偏门打开,三人从外大步而入。

准确地说,是两个人将一个满身是血的倩影从外面拖了进来。

被两人架在中间的女人耷拉着脑袋,双眼紧闭,原本娇俏的脸上满是血痕。

她浑身无力,双手被身旁二人固住,双脚软绵绵地撑在身后,脚尖上还有鲜血滴落。

很快,三人行至大殿正中,身后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砰--那道倩影被扔在地上。

萧墨瑾仰着下巴,适逢其时地望向叶老太君:“叶老太君,您看看,这丫头你可认识?”

似是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倒在地上的倩影挣扎着扬起头,极力想要睁开眼。

可她的睫毛早就被脸上的鲜血凝住,便是用尽所有力道,也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便是如此,叶老太君一眼就认出了面前之人。

是叶晚萧身边的贴身丫头沅苓!

今日叶晚萧收到血帕,第一时间让沅苓进宫将消息送给叶长亭。

叶老太君和叶晚萧在府内也商定一切等到沅苓将宫中的消息带出来之后再行定夺。

可左等右等,一天快要过去了,沅苓却依旧没有回府。

原来,竟是被人留在宫中。

还是用这样的手段!

叶老太君捏着凤头竹杖的手紧了紧,手背上青筋微起。

她眼下肌肉轻抽,双眸中寒意混杂杀气腾然而起。

叶老太君猛地掀起眼皮,看向萧墨瑾,幽幽道:“此人乃是我武侯府的丫头,何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对我武侯府的人用刑。”

萧墨瑾垂眼扬唇,嗤笑一声,狐裘向后轻甩,迈着四方步悠然自得地走下长阶。

他在叶老太君面前定了几秒,慢悠悠地别过头,大步上前,站在沅苓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抬起头来。”

沅苓双臂撑在地上,挣扎着扬起满是血污的脑袋。

“说,”萧墨瑾声音更沉,“这方血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说着,萧墨瑾从长袍内抽出叶晚萧吩咐沅苓带进宫的血帕。

他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猛挥两下,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血帕的样子。

熹微的光芒渗入沅苓眼中,她扫到萧墨瑾手里的血帕,眉角微颤,再度低下头,躲开了萧墨瑾的视线。

萧墨瑾要的就是她这个反应!

他得意洋洋地别过头,挑眉看向叶老太君:“老太君,本王也不想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用刑。可是您瞧瞧。”

“这丫头怀揣着血帕想要闯宫,帕子上的内容与今日父王遇刺一事息息相关。”

“本王不过是想让她实话实说,说清楚了这帕子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可她却三缄其口。”

萧墨瑾一边说着,一边将帕子绕在右手食指上,左手拿着帕子另外一端,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帕子全部绕在手指上。

他低着头,半掀起眼皮,阴恻恻的双眼直勾勾瞧向叶老太君:“老太君,本王也是为了父皇的安危才出此下策。”

“武侯府满门忠烈,老太君心中是非黑白明镜儿一般,想必可以体谅本王用了些特殊手段吧。”

言毕,萧墨瑾唇角一勾,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阴沉的笑意更重。

他便是要用‘满门忠烈’这样的高帽子箍住叶老太君,让她有苦说不出,也将自己置于道德制高点。

毕竟,一个为了自己父皇尽心尽力的王爷,无论做了什么都在情理之中。

若是叶老太君还要揪着他用刑一处不放,那便是枉顾皇上性命,可是天大的罪名。

萧墨瑾越想越觉自己这套说辞毫无问题,瞧向叶老太君的眼神也更加淡然,等着看叶老太君败在自己手下。

哪成想,叶老太君面无波澜,连个眼神都未多给萧墨瑾一眼。

她摩挲着凤头竹杖,不屑地嗤笑一声:“今日瑾王可是让老身大开眼界啊。”

“民间人人称赞,皇上爱民如子。不想瑾王却是个滥用私刑,枉顾王法之徒。”

“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宫中,难免会引起百姓议论。”

叶老太君赫然掀起眼皮,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墨瑾。

她那双眼似乎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萧墨瑾之与她对视一眼,便觉身上起了一层白毛冷汗,衣袖里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捏紧几分。

叶老太君不屑嗤笑:“百姓会认为,皇上与瑾王一样是不分青红皂白,随意用刑之人。”

“到时候,皇上这么多年的清誉岂不是都毁在瑾王手里?”

“瑾王,这罪名你可承担得起?”

萧墨瑾心中一沉,竟猛地别过头,瞪大双眼,错愕地看向皇上。

他嘴角动了动:“父皇,儿臣绝无此意。”

“儿臣也是急着想要查到行刺之人的线索。”

“这丫头拿着血帕想要入宫可是事实,血帕足以证明这丫头与行刺之人有脱不开的关系。”

“否则,血帕怎么会送去她手中?”

“瑾王不妨先看看这个。”

大殿外,一抹冷沉的声音打断萧墨瑾,颀长的身影负手站在大殿之外。

黄昏的残阳将他笼于其中,恍惚之间,宛如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