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低垂着的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其实从半个月之前,他就觉得李辰昀变的有些古怪了。
要知道,自从他登基以来,虽然面上他这个皇帝对自己一直都是十分恭敬的,可是,暗地里,却是对苏氏屡屡打压。
在朝堂上,很多他提出的政见都会被他不着痕迹的给反驳了,在私底下,苏氏旗下的一些人手也被他寻了些不痛不痒的错处给换了。
他和苏氏,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若是有个万一,就跟他李辰昀来个鱼死网破的准备的了。
只是碍于苏妙妙一直在深宫之中,他屡受掣肘,到底也没敢正面与李辰昀斗法,大都是暗暗的角逐。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最近这段时间突然改变了。
他打压苏氏的力度明显是放缓了一些,他一直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今日进宫这一趟,不知道为何,他心底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位帝王的态度转变,与自家的乖女儿脱不开干系。
可是,他明明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李辰昀对自家女儿可是十分不耐的,若不是自己在那站着,他甚至连这个太后都不想封给苏妙妙的。
现在……
苏牧的思绪纷繁,可是面上的神色还是无波无澜的,与李辰昀一起闲聊着,远远看着,颇有些君臣相得之感。
苏夫人刚刚听了苏妙妙的哭诉,其实是想要找苏牧告状的,可是,这会儿见了苏妙妙在李辰昀面前这样肆无忌惮的模样,心底却觉得有些越发疑惑了。
她本来是想着自家女儿之所以不想继续待在宫里,是因为受了李辰昀的百般磋磨,可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如此。
刚刚苏妙妙那样怼了李辰昀,李辰昀却还是不痛不痒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对自家女儿……分外宽容的模样。
人家都如此了,她这个做母亲的,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因着这里毕竟是苏妙妙的宫殿,李辰昀话都说出去了,是让人家父母与自家女儿团聚的,到底也没有久待,坐了一会儿就托词有朝政需要处理,先行离开了。
苏牧和苏夫人连忙起身恭送,苏妙妙本不想理他,却被苏夫人拉了一把,只能不情不愿的站起身,随口说了两句面上的话,就如同送瘟神一般将李辰昀给送走了。
李辰昀迈步离开,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跟在他身后的安德顺微微一愣,连忙也停住了脚步。
李辰昀侧了侧身子,眼神扫向了身后。
远远的看到苏妙妙面上漾着甜美柔腻的笑意,扯着苏夫人的袖子在悄悄的说话,那神色娇媚无比,若非头上还戴着代表着太后的凤冠,说是寻常人间还未出阁的千金小姐,也是可以说的过去的。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含波,这样的娇容媚态,若是对着他……
李辰昀眼神微微暗了暗,极为突兀的收回视线,转身,步伐加快了几分,迅速离开了。
殿内的几个人显然是并未察觉到李辰昀的那些极为隐晦的心思的,李辰昀离开之后,苏妙妙将身边的宫人们都遣退了,室内只留下了他们一家三口。
苏牧这才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像是软骨蛇般贴在自家夫人身上的苏妙妙,佯装着怒意说道:“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如此粘你娘。”
“哼!”
苏妙妙还是贴在苏夫人的身侧,小嘴微微嘟着,娇声说道:“娘,你快看啊,爹爹不疼我了,以往爹爹从不会如此说我的。”
苏夫人谢谢的睨了一眼苏牧,苏牧神色微微一僵,咳嗽了一声,倒也也没再说什么。
苏妙妙小小声的笑了几声,然后就松开了拉着苏夫人的手,终于算是准备跟苏牧说些正事了。
“爹爹,女儿不想待在宫里了。”
这话一说出来,苏牧面上的神色立即就变的严肃了起来。
“这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果然不愧是夫妻啊,连问的话都一模一样。
苏妙妙有些失笑,心底只觉得前身其实是十分幸运的,明明有这么红好的爹娘,却为了个男人,将一手好牌给打烂了,真是不值得。
心里虽然心念电转,苏妙妙面上却没什么其他的表现,面容上的娇俏神色也微微收敛了一些,声音也变的沉稳了不少,“爹爹,你可知道,李辰昀他对苏家多有防备,我这个太后,或许,不存在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苏牧眼皮微微一动,看向苏妙妙的神色之中透出了惊讶之色,“妙妙,你这是……”
如何得知的。
他这个女儿,最是淘气,被他和她娘一直都宠着,性子虽然有些娇蛮,但是心性却单纯至极,对那些弯弯绕绕的一向都十分不感兴趣的,所以,当时先帝想要让她进宫的时候,他本意是不同意的,妙妙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滴,竟然同意了,他和她娘苦劝都无果,只能答应了下来。
这样心性单纯的妙妙,按理来说,决计不会看出这些东西的,今日竟然会想起来提醒他,实在是有些古怪的。
苏妙妙苦笑了一声,抬眸看向了苏牧,眼眸微微润泽着淡淡的湿润之意,声音之中也透着股淡淡的凄凉之意,“爹爹,我若是跟你说,我做了一个梦,你可相信?”
“梦?”
苏牧眉心微微一蹙,神色变的暗沉了一些。
苏妙妙点了点头,神色悠远而怅惘。
……
苏府。
苏牧和苏夫人在宫内足足的待了一个时辰,到了巳时末才回了苏家,两人面上的神色都不算好。
“老爷,你说,乖囡她的那个梦,当真只是梦而已么?”
两人进了府门,将下人们都打发了,相携着一起进了内室之后,苏夫人才眉心微蹙的小声问道。
苏牧神色冷硬,眼眸之中也是淡淡的暗沉之色,声音沙哑的说道:“李辰昀这个狼崽子,我当真是看走了眼,本来以为是个人畜无害的兔子,没想到,竟然当真是一头忘恩负义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