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谢清啼所住的庭院,沈白山和沈心安共乘一车向沈府赶去。
上车时,沈心安吩咐车夫:“将车驾的稳些。”
进入马车,沈心安小心取出那只白瓷罐,将此前为谢清啼取血的匕首递了过去。
他将白瓷罐打开,沿着罐子的瓷壁导入些许清水,然后将白瓷罐放在马车内的小几上。
沈白山取出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滴入了白瓷罐中,那滴血滴入瓷罐,慢慢的和谢清啼的血溶在了一起。
“王爷!”沈心安看着相溶的两滴血,激动的喊出声来。
刚喊出口,他意识到此处尚且是皇帝驻军的地盘,沈心安压低声音,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王爷,昨日从谢家故居探查的人带回来了谢大人的生辰,生辰对的上,您和谢大人的血又能溶在一起。”
这三代人都追随沈家的忠仆说着,眼中沁出了湿意:“王爷,谢大人,他真的是咱们沈家的世子!”
太过激动,他连“咱们”这种敢与沈王爷平起平坐般的话都说了出来。
沈白山没计较他不当的措辞,他从白瓷罐相溶的两滴血上移开视线,眼中带着难掩的笑意。
这么多年来,这种笑意,沈心安只有在将她救活,和在沈白山见到萧环钰时,从沈白山的眼中看到过。
沈白山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他不再前倾身体全神贯注去看那白瓷罐,而是放松的坐直了身体:“心安,同我细说说那孩子的伤吧。”
这一句话将沈心安脸上的笑意打散的干干净净:“世子的身体亏损的厉害,那些亏损,恐怕不单是身体上的两道伤留下的。恐怕是这些年来,世子受了太多外势和旧疾的折磨,所以才会亏损的如此厉害。”
沈白山的声音冷了几分:“传话给沈越,让他来府中一趟。”
“王爷,”沈心安请示道:“世子的身份,是否要瞒着沈越?”
沈白山道:“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即可。”
灵丹妙药流水般的送入谢清啼休息的院子,沈心安和赵慈日日守着谢清啼,但谢清啼的烧虽然退了,却一直昏睡着。
萧沉靖在谢清啼高烧的那天早晨,在屋中见过未曾清理干净的灰烬。
他问过十九,谢清啼生病的那天晚上,可有收过什么人的书信,是否是书信中的事情刺激到了他,所以他才会因一场风寒便高烧不退。
十九只说,那晚给谢清啼送过宫中来的信件。
萧沉靖见他面带戒备,并未问他信中说了何事,但问过十九之后,他当即就向京中的人传信,让京中的人查探宫中发生了何事。
不日便有书信传回,说除了楚安澜生了场风寒,宫中并无其他异常之事发生,甚至连重得楚安澜恩宠的容昭仪,也如此前那般继续频繁侍寝,而谢清啼的姐姐和外甥,也平安无事。
容昭仪无事,看来以谢清啼为药引的事楚安澜并未发现,而他京中挂念的,不过是他的姐姐和那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他姐姐和那孩子都平安无事,那还有何事能让他刺激的他昏迷不醒?
虽不知缘由,但萧沉靖却有些后悔没将事情做的更严谨些,才让宫中的来信惹得谢清啼生了场大病。
十九见谢清啼昏睡数日不醒,知道兹事体大,忙将谢清啼高烧昏迷之事飞信传了出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传信的信使早就被截杀于驿站之外,而他传信的飞鸽,也早就成了火架子上烤熟的美食。
十九久久等不到宫中消息,以为皇帝事忙,无暇顾及此事,他看着一直昏睡的谢清啼,多少生出些可怜他的感觉来。
谢清啼昏睡的第七日,终于有了些许反应,而那反应,不过是在昏睡的时候,发出一两句梦呓罢了。
听到谢清啼迷迷糊糊的声音时,赵慈和沈心安正在研讨新的药方,屋中只有萧沉靖一人守着他。
他的声音模糊难辨,萧沉靖凑近些仔细去听,只听到谢清啼含含糊糊的喊了几声萧沉靖。
萧沉靖听他睡梦中唤自己,心中不禁生出暖意:时至今日,在他心中,自己仍是他心中的牵挂。
萧沉靖给他按摩手指的动作顿住了,他靠近一些轻轻唤道:“清啼,清啼,我在这里……”
谢清啼听到这声音,眼角流出了一滴泪,他偏过头,似乎是要躲开这声音。
萧沉靖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泪,又听谢清啼迷迷糊糊的说:“我疼,我好疼,娘亲……”
从前在湖心小院,谢清啼受伤发烧时,曾迷迷糊糊的喊过“王爷,我疼。”
而如今这梦中喊疼的对象,却变成了他从未见过的娘亲。
娘亲二字,仿佛天生带着温暖和呵护的意味,所以世人对母亲的依赖,仿佛成了骨子里自带的天性。
纵然从未谋面,纵然娘亲二字对他而言只是个抽象的符号,他也会本能的去依赖。
“清啼,你哪里疼?”
谢清啼没有回答,只模模糊糊的又唤了几声娘亲,又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