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持续了数月,虽然朝廷派了军队过来支援,虽然朝廷提供了军需物品。
但那些军需物品相对东境现有的兵马来说,实在是有些不足。
沈白山和萧沉靖都明白,楚安澜这样做,是既不想让东境军力和猥国人相差太多,导致东境真的落入猥国人手中。
但他也想用只能用这庞大的军队消耗沈白山在东境攒下的东西。
这许多年来,沈白山按时向朝廷上缴东境的赋税,即便那些赋税重到东境人几乎无法承担的地步,沈白山也从未提出过任何异议。
许多年前,沈白山的妻子生下了长女沈沉璧,数年后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遭遇难产,他的妻子和那个未足月的男婴死在了难产当日。
自那之后,沈白山再未娶妻或者纳妾,再后来,南境王身死,楚安澜将沈白山的独女沈沉璧指婚给萧沉靖。
但沈沉璧生下孩子不过半年便死在了南境,经此一事,沈白山和萧家彻底决裂,他失去了独女,成了没有妻妾也没有孩子的鳏夫。
也许是独女去世对沈白山打击太大,自沈白山让人从南境接回独女遗体后,他便生了重病,休养数月病好之后,沈白山的身体已大不如之前了。
沈白山没有兄弟子侄也没有子女,他唯一的亲妹妹一生未婚,而沈白山这许多年来,从无要过继孩子的打算。
如此一来,他死之后,他东山王的称号可能会无人继承,按照律法,朝廷是有权指定人过继给沈白山,并让指定人继承他东山王的爵位的。
纵然如此,纵然沈白山这几年对楚安澜的顺从,已经到了无可指责的程度,但只要沈白山能喘气,楚安澜便难以对他完全放心。
沈白山衣食住行都十分小心,楚安澜的暗卫无法用伪造自然死亡的方式暗杀他。
虽然无法杀他,但如今有消磨消磨他实力的机会,楚安澜如何会放过?
东境战事爆发这几个月,沈白山既不能将他蓄在暗处的兵马粮饷拿出来,又不能真的看兵士战马在战场厮杀,却连肚子都填不饱。
为了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尽可能解决粮草的问题,沈白山心痛的下来决定:他开始断断续续的带人剿灭那些已经养肥的山匪贼寇,然后用贼窝里的粮草钱财供养抵御猥国人的军士战马。
谢清啼此次来带了一波人马,但应该供给这批人马的粮草却迟迟未到,沈白山和暮山侯皆上书催过,但朝廷给出的回复永远都是粮草尽快就到。
这就是逼着沈白山刮油了,沈白山心里苦。
但暮山侯心里更苦,他是跟着先皇打天下的人,虽然这些年软禁一般被留在京城,但上了战场后,那种刻在骨子里的军人意识很快就觉醒了。
他想手下的军士和战马都能吃饱肚子再去和敌人厮杀,而不是半饿半饱的去与敌人品名。
东境现有的粮草越来越少,暮山侯急的白发蹭蹭往外冒。
前几日又得到了粮草将到的敷衍回复,暮山侯忍不住对沈白山提议,说他从京城到东境的路上见过不少匪寇,实在支撑不下去的话,可以从这些人那里抢些粮草。
这想法看似匪气十足,却说中了沈白山一直纵容那些匪寇壮大的本意,沈白山笑着赞叹暮山侯想到了个好主意,又说暮山侯守城责任重大,他自己虽大病一场后身体大不如以前,但剿匪的体力还是有的。
如此才有了今日剿匪,并顺便到这山匪大本营附近的私兵培养之处看看。
但他和萧沉靖没想到的是,他们离开不过三日,战场前线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一行人将马匹赶的飞快,回到谢清啼的院子,两人翻身下马大步进入院子。
“大人,沈王爷来了。”
守在门口的十九站在门口通报,听到这通报声,二人松了一口气:看来谢清啼无大碍,否则这暗卫不会这般大嗓门的吵闹扰他。
二人进入屋中,披着灰色大氅,坐在窗边桌案前的谢清啼起身对沈白山行礼:“王爷。”
“不必多礼。”沈白山看了看打开的窗子,道:“已经入秋了,就算白日里,这风也带着凉,小心被风吹着。”
谢清啼知道他是好意,看他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猜到他们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匆忙赶回来的。
这段时间,这位沈王爷对他如何,他心中是知道的,他虽觉得即便是看在皇帝面子上才善待自己,但这份善意也有些超过了。
但既然东山王目前没透露出对自己好的真正用意,自己也不必要提前预估东山王的心意是否掺杂了算计和恶意。
既然没察觉到他的目的,那这份善意,他先接着就是。
“开着窗子屋中明亮些。”谢清啼看了看萧沉靖,然后看着沈白山笑道:“前几日拉弓时略微用力过了些,受了点小伤,这几日各种灵丹妙药喂着,那点小伤早就好了。王爷不必担忧。”
“听闻谢大人在漠城时,曾连射三日破山箭,不仅射死了北周大将漠擎,还逼退北周人的包围,救了魏将军性命。”萧沉靖道:“还听说当日那三箭让谢大人病了一场。你这次连射两支破山箭,多少伤了元气,还需好好将养才是。”
听到萧沉靖关心的话,谢清啼没有任何排斥,也没有流露出他知道萧沉靖给他下药引的不快神情,他看着萧沉靖的眼神中带着笑意和温和:“两位大夫叮嘱过我,我记着呢。”
他说的两位大夫,就是赵慈和沈心安了,此时二人没有守在这里,也可以看出谢清啼并无大碍,萧沉靖和沈白山都放下心来。
“到底还是年轻,就算之前身体底子亏了不少,慢慢将养,亏损的根基也能慢慢补回来。”沈白山看他桌上摆着一堆铁块贴片,那堆东西旁边还放着一张画了复杂线条的纸:“你拆解了猥国人的火枪?”
谢清啼拨弄着那堆铁块:“本想夺一架完整的火枪来看看,但我们出城的时候,他们护着那些火枪撤退,连交战过程中炸膛的三挺都没有放过。我们的人废了不少功夫,才抢的一挺炸膛的火枪过来。”
沈白山看着那堆损毁明显的铁块,问道:“能看出他们是如何改良,让这火枪有可以射穿盾牌的威力么?”
谢清啼遗憾道:“这火枪毁损的太厉害,暂时看不出他们是如何改进的。”
萧沉靖道:“他们此次只带了八架过来,想必这改良后的火枪极难造出,但既然能造出八架,只要给足他们时间,他们便可以造出更多。”
“这正是我担心之处,这改良后的火枪威力大射程远,若他们的火枪多到能成一定规模,那就麻烦了。”
沈白山道:“如今我们需造出可以和他们的火枪威力相当的武器,还需让人造出防穿透力更好的盾牌来。”
“嗯。”谢清啼有些担忧:“此次他们虽围城失败,但按他们之前的进攻习惯,过不了十天半月,他们就会再次进攻。这次就算要等造出新的火枪再进攻,估计也等不了太久。”
“所以,留给我们找出应对之策的时间,不多了。”
“王爷”,沈白山的属下在门外道:“属下有事禀报。”
“何事?”
那人进入屋中,看了看谢清啼,眼中带着迟疑,沈白山道:“不必避着小谢,有事直说。”
小谢?沈王爷忽然改口的亲昵称呼,让谢清啼愣了愣。
下属听沈白山如此说,回禀道:“有人求见王爷。他说他是机关世家常家的家主。”
“常家家主?”萧沉靖道:“常家最后一位家主常卿百年前身死后,常家威名就慢慢散了,现在的常家家主,是谁?”
“常卿百年前已身死了么?”那下属的脸上露出惊讶神色:“但今日来求见王爷的那位常家家主,也自称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