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饭后,李信咧着嘴笑问着。
作为寝室里唯一一个保研的研究生,他需要待在学校里,听从导师的召唤。
暑假,肯定是不完整的。
不过,暑假这个概念,对于几人来说,以后都不再存在了。
“过两天就走,我得准备准备,回去工作了。”
何仁找了份在贵州当地的工作,八月底,就要进公司上班。
“我也差不多,要早点回去做准备,和家里道个别。”
陈安考上的军队文职并不在新疆,而是在江苏省内。
他一直很想走出新疆,考上的那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实现。而且他的户口,已经迁到了江苏。
“我也过几天回去了,回家和女朋友正式确认关系。”
此言一出,王万河就遭到了几人的嫌弃。
还正式确认关系,搞得好像别人看不出来一样。
“唉,你们走了,不知道啥时候能聚在一起了。”李信忽然一声长叹。
顺带把三人都卷入了愁苦的情绪中。
“我接下来还会在金陵,想聚了,说一声,尽量做到随叫随到。”
王万河揽住李信的肩膀,给出了承诺。
他没有工作,属于自由职业,并且实现初步的经济独立,空闲的时间应该会有很多。
陈安和何仁相视一眼,莞尔一笑。
“放心吧,我们俩也肯定是有假期的,到时候挑个地,选个时间,聚一聚。”
“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李信眼中复又绽放神采。
对未来相聚的期望,似乎冲淡了即将分别的哀愁。
也不知是否约定好了,返家的三人竟都买到了同一天的返程票,其中陈安买的是机票。
他们在购票之前,彼此没通过气。买好之后,才发现日期都是同一天。
更巧的是,时间都是早晨,这意味着他们得早起。
大概,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吧。
离别的前一天,四人在一家餐馆吃散伙饭。
明面上,四人都没有表露出即将分别的感伤,一如往常地说说笑笑。
唯一的区别,就是四个人酒都喝得有点多。
王万河平时很克制饮酒量的,他不喜欢醉醺醺、理不清思绪的感觉。
但今天,好像也无所谓了。
还好,起码保留了基础的行动能力和思考能力。
没有像陈安上次,喝得走不动道。
“诶,你们明天早上走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李信面色酡红,走起路来身子微微摇晃。
“咋了,还舍不得我们走了?”何仁笑着打趣。
“你们走了,我不得送一送啊?以后啥时候再见面都难说。”
或许是酒意上头,或许是真情流露,李信喉咙发干,视线稍稍模糊,差一点撞路灯的杆上。
“行行行,叫你起床。不过咱起床动静不小,你肯定自己就醒了。”
回寝室后,几人的神志都清醒了不少,继续收拾各自的行李。
他们剩下的行李不多,大部分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寄回家了。
不消半个小时,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明早起来被子一卷,打包,直接就可以走人。
李信今天的话特别多,不断地挑起话题,嘴巴一刻没停。
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他知道,今天过后,也许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王万河三人也很配合,即使明早需要早起,但作为大学生的他们,逐渐习惯了熬夜和早起。
只要有闹钟,就能解决问题。
深夜话题持续到了凌晨一点,王万河一看时间,不得不睡。
明早他是八点的动车,从学校到动车站还要半个小时的路程,不能再熬了。
“一点钟了,熬不动了,睡了睡了!”
随着王万河的下线,聊天区变得安静。
何仁也睡下了。
只有陈安和李信,关了灯还在悄悄地大眼瞪小眼。
熬夜对于陈安而言,再正常不过;而且他乘飞机,出发的时间要比王万河更早,索性不睡了。
不知不觉中,李信就沉沉的睡过去。
睡之前,他还特意嘱咐陈安:“明早走的时候记得叫我起床啊!”
“嗯”陈安在床上应了一声,没再言语。
长夜漫漫,宿舍里只有何仁轻微的呼噜声,和床板微微摇晃的声响。
陈安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用酸涩的双眼看看时间,差三分钟到六点。
窗帘半开着,天光正逐渐亮起。
该走了。
陈安轻轻地从床上爬起,卷起被子,蹑手蹑脚地走下台阶。
他不想吵醒任何人,所有的动作,都是缓慢的。
行李箱早已安安静静地放在桌边。
他双眼四处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在李信的桌上撕下一张便利贴。
【走了,祝我一路顺风!祝你睡得安稳!】
陈安将这张便利贴,用力地摁在了门上。
回头望了寝室一眼,陈安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离去。
王万河和何仁几乎在同一刻醒来。
当王万河缓缓坐起,发现陈安的床位上,已经是空空荡荡。
而李信,睡得格外安稳。
他们俩默契地放慢了动作,不想打扰李信的睡眠。
一旦把他吵醒了,就要面对分别的场面了。这几个男的是真应付不来。
收拾好行李,眼尖的王万河看到了门上的便利贴。
和何仁相视一笑,便拿出笔,准备写点什么。
便利贴上的你,虽然没有明确点出,但他们知道,是对李信说的。
【走了,祝我财源滚滚!祝你前程似锦!】
何仁把笔递给了王万河。
【走了,多的话不说,等我回金陵。】
便利贴被重新摁回到门上,下边翘起,似乎有些贴不稳。
走出了宿舍,日头正好。
上车前,最后回望了一眼生活四年的校园,真的有点不舍。
“真不知道李信起床后会是什么反应。”何仁笑着说道。
“是啊,没准要在手机上骂咱几个呢。”王万河似乎预想到了那个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了!”
“走了。”
进了车站,两人分道扬镳。
没有分别时伤感的话语,只有带着笑意的告别。
动车进站了。
王万河拉起行李箱,提着大包,踏入了车厢内。
此刻起,他和自己的青春,真的说再见了。
内心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惶恐,一丝茫然。
未知总是令人担忧的。
寝室里,李信忽地睁开双眼,茫然四顾。
“何仁!王万河!陈安!”
没有人应。
他紧抿着嘴唇,慢慢地爬下床。
“说好叫我起床的,一个个的,咋都食言啊!”他不满地嘀咕着,视线逐渐模糊。
门上的便利贴,不知何时飘落在了地上,被李信弯腰捡起。
他笑了,无声地笑了,嘴角咧开的弧度很大。
“真是的,说好送送你们的,都喜欢玩沉默!”
说着,他将便利贴折起,夹入了最近看的小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