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俞洲在他们座旁,绝对会以为这是深渊教团的杰作。
相争相斗,然后隐退,收手。深渊教团数百年的发展史如此,但可惜,这次这个还真不是深渊教团干的。
荧在巨大的摇晃中抬起头,石块坠落,炽白的光线从大殿的两个缝隙角落中洒落,圆柱状的平铺在她身前的空地上。
拉喀纳斯跪在她身后,他刚刚执行任务回来。
荧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说:“我们失败了。”
“这次东风之龙转化成战争兵器的计划,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碍。”上一刻钟深渊法师的话还在她脑中回播,那时候她未曾设想过这阻碍是她的哥哥,之后她没想到这层阻碍也带上了俞洲。
现在最出乎她意料的就是她的哥哥和俞洲都加入进来。
“现在这两个阻碍已经彻底中断了我们的计划了。”拉喀纳斯说:“但奔狼岭的安德琉斯……”
荧打断他的话:“一缕残魂而已,和常年闭关的老东西一样没用处,得到他的认可也不过是站队而已。”
而且最近安德琉斯自己就有一大堆事情要等着处理,它座下的那些臣民还有自己的朝事去做。
何况安德琉斯性情高傲,根本容不下它们这种外族人,安德琉斯是那种放着王座不坐,都懒得去包容人民的魔神,从一开始就不具备被攻略的条件。
“让他们暂时从蒙德撤退吧,这片土地已经没有值得我们去探索的条件了,转战璃月和须弥。”
拉喀纳斯犹豫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突然更大的震动从山体上传来,轰隆作响,震得他们的脚底板都开始发麻了。
“怎么回事!”荧吃惊的看向拉喀纳斯,拉喀纳斯也是不知情况。
拉喀纳斯后面突然开了一扇门,里面跌跌撞撞出来一个水深渊法师“殿下!不好了!”
荧回头死死的盯着它,听见它结结巴巴的说:“愚人众的那些家伙在外面搞爆破!山都被炸的差不多了,他们说要找队友所以到处炸山,咱们的出口已经被堵死了!”
“他们是在找你吗?拉喀纳斯?”荧用长剑插入地面,稳住身体说。
“大概是的。”拉喀纳斯的身体悬浮在地面,不受这些爆破影响,“但我只给他们说要找那本书,却没说要找俞洲……”
“他们现在在搜寻俞洲?”荧吃惊。
“找白发小子和那本书,愚人众那白头发的女人发布的任务,她把这任务全都交给盗宝团那个叫知薇的女人了,结果那女人也派了人去找,自己去璃月潇洒快活去了,结果就是那愣头小子刚开始去找,就被抓了。”
“怎么回事?”
“他把骑士团的炼金术基地和那些冒险家的帐篷全都洗劫了,那叫一个狂风过境,鸡犬不留啊,所以就被炼金术师和骑士团的人盯上了,然后这小子还赶上您兄长回蒙德城,所以直接被抓了个正着,八个人的队伍全部被收编进骑士团地牢里去了。”
“……一 群 废 物。”荧说。
她还想问为什么愚人众要费劲心思的发布通缉俞洲的委托,在水罩里的法师先受不了了,瑟瑟发抖的说:
“殿下,现在抓紧出去才是,万一这儿崩塌了,那我们可就完蛋了。”
荧看向那座倒立的神像,绀紫色的雾气还源源不断的从那上面侵入四面八方。
“东西没干完,怎么出去?我们什么时候都能走,这东西可带不走。”
她顿住,更剧烈的爆炸声从地脉深处传来,整座倒悬祭坛开始像漏水的舟船般倾斜,四方祭坛上的烛火在震荡中明灭不定。
她瞥向那尊面容模糊的魔神雕像,原本毫无表情的供奉者,此刻嘴角似乎正随着山体崩塌的节奏开裂缓缓上扬。
“巴巴托斯……”她咬牙切齿,甩开手臂无奈说:“走吧。”
拉喀纳斯颔首,液态金属般的右臂流淌着未凝固的能量,随后凝聚到指尖迸发,冰棱如箭矢射出,截断了一枚坠落在荧身后的钟乳石,碎石开裂,落在地上如霜花震开。在荧的身后有一扇深渊遁门缓缓打开,荧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庙宇,最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开。
“大人,据我们探测,下面已经没人了。”穿着兜帽的男人踢开一片碎石说。
在拉喀纳斯口中“那个白发的女人”罗莎琳,手上把玩着一张塔罗牌,站在群石的上面,仿佛健硕的豺王俯视群豺,她手中的塔罗牌上面是【权杖八】的图案。罗莎琳的的眼睛从喷发式乌云的风龙废墟上离开,叹气道:“出口也没有?”
“出口早就被堵死了,其余所有可能有人出来的关口也被我们堵死了……”他犹豫了一下说:“但还是没人 出来。”
“难不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罗莎琳怒目的看向他。
最近风水不好,他们几次出师都有人先插足,好像老天爷诚心跟她过不去,再拖下去她的计划就会彻底泡汤。
“理论上插翅也难飞的大人,不过我们已经尽力排查了,还是没有人……”
罗莎琳慢慢握紧牌,冷冷的说:“一群废物。”
男人的头更低了,他的话其实还没说完:
“而且石门那边,公子大人帮我们截到货之后,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既没有消息传回来,也没有接到我们的人手上。”
罗莎琳叹气:
“难道又被截了?”
“大概是的。”男人默默的把身体往后挪了一步,防止她突然发飙。
但是等了半晌,也没见女人有什么动静,他悄悄抬起头,见到她的神色晦暗不明,压着气说:“算了,这些都是小事,先跟我回教堂吧。”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男人心跳如雷,连忙站起来跟着她往回走,比直接被殴更可怕的是随时等待被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女侠饶命啊!”
“是啊,我们这个货物,都是有人钦定的,要是少了要掉脑袋的,您就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还钦定?我还御赐呢!”
拉货的六个魁梧汉子被逼退在霉斑滋生的石墙根,蹲在地上,褪色坎肩下鼓胀着肱二头肌,一看就是专干这种活的。
他们的牛皮包裹的酒壶都被归类摆放在一旁,像是违禁品调查没收的一样团团收购,蒲公英酒的香味从酒壶里飘出来。
领队汉子仰头时喉结滚动,汗珠滑进胡茬里。
不知道哪来的女孩,路过他们的商队,原本看着没什么威胁,走到几步远了,突然转头指着他们的货物说,我算出你们这堆货有毛病,把货物留下。
他们当然不愿意,只当是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想行侠仗义的,大笑着嘲讽她,结果她不依不饶,于是领队就想给她点教训。
当然后果就是直接被弄成这样了。她像蛇一样在商队里辗转腾挪,随后他们的身体就被她用水元素能量定住了,毕竟普通人面对有神之眼的人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接着她在面前用水占盘占了卜,就说他们是在进行不法交易,逼着他们说接头人是谁,不然就要赖在这不走了。
“女侠,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头顶三寸处,莫娜深紫色连体衣包裹的腰肢正悬在货箱边缘,珍珠母贝缀饰的袜带随着翘起的二郎腿微微下滑,露出星月纹身。少女膝头那面雕花银镜将快到正午的阳光折射开。
她捂着肚子说:“我信你才有鬼,什么事情也逃不过我的水占盘,你对既定的事实别再进行任何徒劳狡辩了,我只需要你给我找点东西来吃,要快!”
她说完,突然水占盘不稳定的颤动起来,符文在上面快速的颤动,大量的元素波动从特瓦林的所在的北方方位冲向天际。
地面发出隐秘的波动,好像地表有浅震拂过,大树摇曳,水滩荡开,男人们赶紧换了个姿势蹲着,防止摔倒。
莫娜翘着二郎腿坐在货车上,透过层层山峦看见那发狂的天空,一清二楚。
这时候,有人呼唤她:“小姐,这里交给我吧,辛苦你了。”
当特瓦林的龙啸震落石壁时,骑兵队长终于踩着满地狼藉现身。他的黑色长靴踏过草地汁液的刹那,莫娜已经嗅着柑橘香跃下货箱,星纱裙摆扫过男人堆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莫娜一看他就知道他是谁,凯亚。
“好吧,正统军来了,我就不掺和你们了。”她说着摇着头发走过去。
“辛苦你了。”凯亚给她递了一袋摩拉。
“正统军的慰问金都带着冰雾花的凉意呢~” 少女掂量钱袋的姿势像在测量重量,感动的说:“你真是大好人!那你知道这边有什么人家可以提供餐饮什么的吗?”
“这一路都荒无人烟的,再往前五十里可能才会有什么水果之类。”凯亚说。
“啊这样啊。”莫娜失落。
“不过还有捷径的。”他说,莫娜眼睛一亮,只听他说:“我这儿还有些水果,你吃不吃?”
只见凯亚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份橘子,递到莫娜的眼皮底下。
莫娜看着那被打了蜡的丑橘,还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又把目光挪向凯亚:“看你好像跟我很熟的样子,我们之前没见过吧?”
“没关系,以后我们就认识了。”凯亚笑了笑,随后看向地上几个魁梧的男人。
领头的男人脸上冷汗直冒,他的眼神死死的定在凯亚的腰间的冰元素神之眼上,有了莫娜的前车之鉴,他对有神之眼的人都敬而远之。
给人干活的时候,也没人提醒他这一路上都是这种风险啊,刚到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的对主东家说:“没关系,我们在这条线上走了十几年了,万无一失。”
现在他们可没办法再拿这些货物去跟主雇说大话了,不被扣钱就不错了,最恐怖的还有可能是有牢狱之灾。
果不其然,凯亚迈着轻松的步伐跨过石板和摇晃的木桥,走到他们身边,眼里露出狡黠的神情,随后他从后腰上甩开一副漂亮的银手镯。
“那么,你们几位,也一起请吧。”
温迪在暴风的温流里睁开眼睛。
天空一碧如洗,隐隐的青黑色在云层后飘散 ,从他身下传来的风和煦而温暖,下一刻温迪伸出手,手背划过身下坚硬的龙鳞,此刻已经了无危险,流风穿过它的肩背,连鳞甲都充满温柔。
“特瓦林……”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温迪发出哀叹般的气息,千万种释然都如风划过他的眼睫。
迪卢克背对着他坐在特瓦林尾处,迎接最后一波暴风,但他神情轻松 ,像尘埃结束后的收了工具看着演员下场的导演,从始至终他的存在都有不可估量的价重性。
俞洲坐在温迪的旁边,和空站在一起,空第一个发现温迪醒来,蹲下身询问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只是体力透支了。”温迪的视角里,空金色的长辫从肩旁垂下来,在他面前晃动。
“可吓死我们了。”派蒙说。
“原谅我吧,我可太多年没有参与战斗了,谁让我是个自由的风神呢?”温迪闭上眼睛,露出愉悦的笑容,他的手指下意识的抚摸特瓦林的脊背,就像在外流浪多年的主人回到满是灰尘的家里,抚摸在院子角落默默等待,已经毛发灰白的狗子,它已经等了太多年,直到枯叶堆满庭院。
“我们很久这样一起飞了,特瓦林。”他絮絮叨叨的样子,比那条狗还要老。
特瓦林的身躯在流风中自在的浮动,这头巨龙发出战后的获救感言:“刚才为什么不像从前一样,继续让我守护……”
它的气势在突然之间就变了,一开始磅礴到要摧毁城邦的杀气变成一辆驰骋在天空中为人民保驾护航的碳基生物飞机。
那坨压在它身上的肿瘤,就像在孙悟空身上压了五百年的大山一样,现在山崩地裂了,它从里面跃出,要一心善佛向西。
俞洲心说,早知只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他就一开始就把它那坨肿瘤炸了就行了,何苦如此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