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末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不忍心放着明月不管,小姐在西苑无故失踪,靳惜绪恐怕不会轻易饶过她,若是因此耽搁了六月的选秀,明月的下场会更惨,此次朱末回到婪音府前,也已事先仿了靳若微的笔迹留书一封,至于那反噬,早习惯了。”
朱末这话说到最后,我竟然听出了几分凄凉,易容蛊的反噬,她居然已经习惯了。
一番话更是说的我自惭形秽,我在离开前根本就没考虑过给明月和她留好后路,朱末却能为明月作周全的考虑。
“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还要麻烦你帮我收拾烂摊子。”
“为小姐排忧解难是朱末应该做的,小姐怎能向奴婢道歉。”
“唉,朱末。”我叹了口气:“我说了好多次了,不要自称奴婢,你不是谁的奴婢,你是我来到这里以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所以我一直都当你是姐姐。”
朱末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愧疚道:“可是那个时候……朱末欺骗了小姐,小姐还对朱末真心相待……。”
“你也不是故意的,你要是不骗我,我也活不到现在不是吗?”
兜兜转转地又扯到了穿越之初的事。
朱末的双眸从我脸上移开,没有焦距地看着江面,像忍着什么话没有说出口,或是,说不出口。她的下唇被她自己咬到出血。
这不对劲啊。
“朱末,你怎么了?”
我看到她抱着膝盖的双手紧握成拳,隐隐地颤抖着。
“小姐,对不起。”
她这副状态真是越来越让我感觉不对劲了。
我想问朱末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朱末却突然指着另一面的河边对我说:“小姐,你看,清音舫。”
看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五百多米外的岸边停着一艘超大的豪华游船,像浮在水上的亭阁,船头有露台,船中三层楼,两头开长窗,飞檐翘角,雕梁画栋。
好豪华的游轮。
我问朱末:“清音舫是做什么的?山水观光?”
朱末捂着嘴低低地笑了出来:“小姐,清音舫是……。”
怎么说一半就不说了呢?
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激起了我阴暗的好奇心,脑袋不断朝她凑近。
“是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这间隙我突然想起古代的好像有种青楼的别称叫画舫,通常装饰华丽,俗尚豪华,在水上飘荡,离岸边不远,方便观赏两岸的景观,并在其中宴饮。
该不会就是眼前的这一艘“游轮”吧?
我直接道出自己的猜测:“难道是妓馆?”
要是青楼妓院我就没什么兴趣了,毕竟我也曾是青楼的一名牛马,里面什么莺莺燕燕的我都见惯了,并不好奇。
朱末却说:“小姐猜测的不完全正确。”然后磨蹭半天,终于低低地吐出了一句话,我差点没听清,她说:“清音舫是……象姑馆……。”
“象姑馆又是干啥的?”
我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好生僻的词汇。
“想去看看吗?象姑馆是做什么的,你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身后的船舱里,花清流的声音传出,他信步到我身侧,我抬头就看到他的光洁的下巴,本来以为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没想到第三百六十一度依然无死角。
我反问他:“可以吗?”
豪华游轮谁不想去看看啊。
“当然可以。”
花清流刚回答完,荒婪就从船舱走上甲板,重新戴上了帷帽,看不清表情,但语气肃然。
“清音舫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寒还是不去的好。”
听到这话我就不乐意了,花清流刚说要带我去,他就提出反对,什么意思,是故意和花清流作对还是和我作对,再说一艘船而已有什么好不好的?
“怎么就不是好地方了,我看着挺好的啊,花清流你会带我去的吧?”
又不是妓馆,再差能差到哪儿去?我拉了拉花清流的衣摆,希望他不会因为荒婪的话而动摇。
花清流也随着我席地而坐,对着我温朗一笑,随即一边戴起面纱一边道:“嗯,我带你去,兴许还能在上面瞧见你的老熟人,不过,还需等等,得天色暗一些后再去,清音舫戌时掌灯。”
花清流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我不记得自己在崎城还有什么老熟人。
还要天黑了才能去啊,看夜景吗?
那就等着吧。
在我热切的期盼中,终于等到了戌时,直到走上清音舫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荒婪为什么反对我来这儿,也明白了为什么上船前,花清流要让我和朱末换上一身男装。
黑夜来临,清音舫从船尾到船头顺序掌起了灯。亮灯的画舫和白天截然不同,此时此刻整艘船只流光溢彩,光影交织,更是传出了丝竹之乐,酣歌恒舞。
清音舫内外门庭若市,宾客纷至沓来,其中不乏文人雅士,名流绅士,但共同点是这些宾客全都是男人。
画舫甲板位置已经有几个人影在小舞台上翩翩起舞,台下的客人入座宴饮观歌舞,几乎每个人身边或是臂弯里都多出一个人作陪,好不畅快。
画舫上更是不知道什么冒出来好些容颜娇艳,肤白貌美,轻挽云鬓的女孩在揽客接客,一个个矫揉造作,八面玲珑,世故圆滑,被客人上下其手也笑脸相迎。
一脚踏上甲板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我就后悔了。
扭头问花清流:“这不是妓馆是什么,和烟花楼有什么区别?”
“再仔细看清些。”
不知道花清流卖什么关子,还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像是久候在甲板一旁的小倌看到我们一行四人上船后,迅速迎了上来,对着花清流称了一声“公子”,继而又冲着荒婪称了一声:“少主”,就带着我们四个人往船舱里面走去。
我看了看小馆的工作服,偷偷问花清流:“这艘画舫也是你们的产业。”
花清流单一个“嗯”字。
从甲板到船舱,一路上不少宾客来往穿行,荒婪一直揽着我的肩膀,防止我被人碰到,这家伙反对一万次也无效,即使对这里无比嫌弃,也因为我而不得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