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莞在毡帐里坐了一会儿,感到很不放心,萧太后会不会立刻处置了绍庭?那该怎么办呢?
她起身走到外面,问守帐的侍卫道:“你们可知道,太后把那个男人押到哪里去了?”
一侍卫道:“押到牢房里去了,太后说此人来历不明,像是宋国的细作,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明日午时三刻斩首呢!”
嫣莞蹙着眉头想了想,立即赶赴牢房,去的时候,她瞧见隆绪恰好进去。
她思量片刻,也跟了上去。牢房里黑暗并且散发霉味,甬道上燃着灯火,灯火却很暗,几乎看不到什么。
嫣莞小心翼翼地行走着,胆战心惊,瞧见隆绪停下了,她也就跟着停下。看来绍庭就关在这儿了,不知道隆绪会跟他说些什么,她不妨先等等。
隆绪道:“我来这里,是有些话要与你说。”
绍庭坐在里面,穿着囚服,头发蓬蓬。他抬起头望向隆绪,眸光有神,本来他对他是有敌意的,不过适才见隆绪如此袒护嫣莞,不得不让他对他敬重几分。
不待他开口,隆绪继续道:“你也该知道,你是难逃此劫了,娘亲她宁可错杀,也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我若为你求情,定会惹得娘亲大发雷霆。还有我三弟,平日里与我的明争暗斗特别多,他定会趁此机会挑拨我和娘亲的关系。”
绍庭想了一下,凝声道:“我明白。”
隆绪叹了口气,道:“我虽想要救你,但却无能为力,即便我为你求情,你也未必能逃过此劫。”
绍庭思忖片刻,忽而轻笑道:“我明白了。”
嫣莞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望向前方的两个人,什么意思?她怎么就听不懂呢?
绍庭继续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隆绪感到满意,笑了笑,片刻后问道:“还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当年唐河一战败退后,我军已经十年没有入侵宋国了,宋国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派出细作?”
绍庭想了一下,道:“说说也无妨。其实,这一回我并不是来当细作的,而是为了来看看她。”
她?隆绪心头了然。
绍庭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宋国前线谋生计,不愿回京城去。因为她在这里,我不敢远去。这么多年,我会时常偷偷过来看望她,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这一次竟被人发现了。”
嫣莞愣住,原来绍庭不是来当细作的,绍庭是为了来看看她,才会不小心被人发现的。他怎么这么傻呢?
静默良久后,绍庭道:“她刚才与我说,我每一次出现在这里,都给她带来了噩梦,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你知道吗?”
隆绪想了想,说道:“为了救你,她给我做了妃子。你要杀我,弑君是大罪,她为了救你,才为我挡下飞镖。”
绍庭惊诧地望着隆绪,眼中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为他做了那么多事。
隆绪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如果没有了,那可以走了。”
走?去哪?
嫣莞转了转眼珠,很是不解。再看绍庭,他已经站起身,狠狠道:“临死之前,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若负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隆绪道:“我不会负她的,你安心去吧!”
嫣莞听到这里,眼睛蓦然瞪大了,她现在才算弄清楚了隆绪的意思,他竟然要绍庭自尽,然后他以为她就不会怪他了,他也不用违背萧太后的意思了。
好啊!这个办法倒真好啊!
嫣莞实在是受不住了,冲上去就给了隆绪一巴掌。
啪的一声!惊心动魄。
气氛刹那改变。
嫣莞望向绍庭,焦急道:“绍庭,你别听他的,我要你活着,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活着的。”还未等绍庭回话,嫣莞冲过去将一旁一个狱卒揪了起来,将一把弯刀横在狱卒脖子上,道:“快打开这儿的锁链,我要他出来。”
这狱卒惶恐道:“这儿没有……”
“再说一句没有,我砍断你的脖子。”她瞪着这个狱卒,眼睛大得吓人,眼中满是怒火。
平日里的她看起来很柔弱,但真到了这紧急时刻,她也是能凶能狠的。这狱卒吓得是脸色惨白,只好乖乖去开了锁,打开了门。
嫣莞冲进去,与绍庭道:“你快跟我走。”
绍庭怒道:“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嫣莞道:“我知道,我在救你,你快跟我走啊!”
绍庭道:“我是不会走的,我岂是贪生怕死之辈?这样会连累你的。”
嫣莞怒道:“我会有办法的,你不要怕连累我。”言罢,她将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弯刀架到了隆绪的脖子上。
隆绪愕然,不动声色。
一旁的狱卒吓坏了,匆忙跑到外面去报告情况。
绍庭见状,愤怒道:“你疯了?”
嫣莞道:“我没有疯,你看这样,我不是能让你逃走了吗?你快跟我走。”
绍庭道:“你别傻了好不好?你看看你自己,连刀都拿不稳,你怎么救我出去?”
嫣莞望着他,鼻尖一酸,含泪道:“我不管,我只要你平安离开这里。你明白吗?你快跟我走啊!”
见绍庭无动于衷的,嫣莞急了,道:“你快跟我走啊!我求求你了。”
隆绪见状,心里头也很是忧心,该不该反抗呢?如若他反抗了,她会不会很不高兴?
他动了一下,嫣莞以为他要反抗,立即使劲去抓他的衣裳,就在这一瞬,锋利的弯刀刮破了他的脖子,鲜红的血缓缓涌了出来。
见状,她惊惶不知所措,吓得腿也软了,握着刀的手抖个不停。
就在这时,外面冲进了一大群人,气氛立变。很快,弓箭手齐刷刷摆好阵势,气势动人心魄。
嫣莞大骇,很快又见萧太后赶来了,她老人家看到此地的情况,勃然大怒道:“皇儿,你……你快反抗啊!这个女人根本伤不了你的。”
隆绪自然知道,可是这个时候了,他若反抗,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皱着眉头,一动也不动,犹豫着该如何是好。
倏忽,只听嗖的一声!
一支离弦之箭在一瞬间就被射入了绍庭的胸膛。血迹顿时侵染开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嫣莞大骇,匆忙跑过去扶住他,“绍庭,绍庭,你怎么样啊?”
绍庭望着她,唇畔展露一抹凄凉的笑,神色愧疚地喃喃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给你带来噩梦了。”
嫣莞怔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停止了流动。
下一瞬,绍庭颓然倒地,嫣莞扑了上去,不停喊着他的名字,可是绍庭却没能回答她了。
几个侍卫上前来,准备将明晃晃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隆绪匆忙上前将她揽入怀中,阻拦了侍卫的动作。
萧太后怒道:“皇儿,你这是做什么呢?你的脖子伤成这样,还不快去医治?”
隆绪道:“娘亲,没什么大碍的。”
这个时候,他真的顾不上自己脖子上的伤。他望着怀中的人,真是心疼万分,他也想为她求求情,可是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如萧太后这般心狠手辣的,能留她性命至今,真的是仁至义尽了。
所以,他暂时没有开口为她求情,就只是这么揽着她。
待太医赶来后,给隆绪查看伤情,上了药,然后向萧太后禀告道:“伤口不深,没什么大碍。”
萧太后闻言,方放下了心,继而又看向嫣莞,道:“押下去,明日午时三刻斩首吧!”
“是!”几个侍卫揪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塞进牢房,上了锁链。
隆绪望着这么茫然失措的她,也觉得难过,却是手足无措。很快,侍卫们都退下去了,萧太后也走了。
嫣莞眼睁睁地看着躺在地面上的绍庭,一动不动、血流不止,再回想着他适才说过的话,她忍不住嚎啕大哭道:“你没有,你没有给我带来噩梦,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
外头,隆绪瞧着她这副怆然的样子,眼中也慢慢泛起了泪光,上前去轻声安慰了几句。
嫣莞望着他,真觉又恨又心疼,恨的是他劝绍庭自尽这件事,他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他害了绍庭,心疼的是她弄伤了他,而他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这伤口看起来不小啊!不知道他会不会很疼?
由于隆绪还要赶过去见萧太后,想办法救救她,所以没多做停留,很快就离去了。
此地渐渐安静下来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抱着双膝默默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