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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

贾环趁机将那物事的系带绕在她腕间,柔声道:

“就像你院里的湘妃竹,她不过是廊下的西府海棠。

一个清影摇风,一个秾艳照水,各有各的妙处,又何必非要分个高下呢?”

“谁要分高下!”

黛玉羞恼地扯紧丝带,“不过是……”

说着,鎏金护甲突然戳到他喉结,她微微仰头,似笑非笑问道:

“若非要你说,你倒是说说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贾环望着帐顶飘摇的杏黄流苏,忽地想起往日趣事,嘴角勾起狡黠弧度,沉吟片刻,道:

“若在春日宴,当饮桃花酿,那是晴雯的活泼明艳;

若在秋夜雨,宜品龙井香,这是姐姐的温婉雅致。

姐姐要我醉在哪时哪刻呢?”

黛玉被他突如其来的文绉绉逗得“噗嗤”一笑,松了力道,伏在他胸前,轻声嗔怪:

“就你贫嘴,整日里净说些没边儿的话。”

“要真论起来——”

贾环抚着她散落的发簪,“晴雯是三分月色七分雪,姐姐却是十二阑干倚遍的玲珑秋霜。

一个要捧在手心暖着,一个得藏在心尖疼着。”

“偏你会说这些个弯弯绕绕!”

黛玉拧着贾环襟前盘金错银的纽子,绢纱袖口不经意沾了龙涎香与暹罗香灰,她微微皱眉,佯怒道:

“原是我痴了,倒把海棠认作解语花。

前儿个西暖阁的琉璃盏怎的碎了?

莫不是有人学那飞燕掌上舞,在我眼皮子底下卖弄?”

话音未落,忽听得廊下鹦鹉清脆叫声传来:

“环三爷万福!环三爷万福!”

黛玉指尖一颤,手中金累丝护甲竟勾断了他两缕青丝,她又气又恼,啐道:

“好个会看人下菜碟的扁毛畜生,平日里白喂了它许多吃食。”

贾环忽地捉住她手腕,翡翠扳指凉浸浸贴着她脉门,笑着打趣:

“瞧瞧,咱们林皇后的坤宁宫多养人,连这鹦哥儿都要成精了,改日倒要教它背一背你的《葬花吟》,也算是附庸风雅。”

那绿毛鹦鹉似是感受到热闹,扑棱着翅膀,突然扯着嗓子怪叫:

“轻些……你这作死的魔王~~~”

拖长的尾音在晨雾里悠悠打着旋儿,惊得檐下铜铃都晃了三晃。

黛玉“呀”地一声,满脸通红,急忙缩进锦被,羊脂玉连环不小心磕在贾环下巴上,又羞又恼道:

“定是昨儿夜里……雪雁这死丫头竟没把帘子放下,才让这畜生听了去。”

贾环揉着下巴闷笑,伸手扯过杏子红纱帐,笑得前仰后合,道:

“该赏!明儿让内务府给这扁毛畜生加三斗金粟,再配两个会弹月琴的宫女伺候。”

“你!”

黛玉隔着纱帐踹他,娇怒道:“还不快叫人绞了它的舌头。”

话音未落,廊下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

透过茜纱窗,隐约可见几个小宫女涨红着脸,跪在地上手忙脚乱拾掇瓷片,雪雁正举着孔雀羽掸子,气急败坏追打那鹦鹉:

“小祖宗快别说了!前儿教你说‘林姑娘万安’偏学不会,专挑这些个不该说的学。”

那鹦鹉却似故意作对,扑到紫檀多宝阁顶上,歪着头,惟妙惟肖学起黛玉昨夜的动静:

“嗯……环郎……”

“了不得了!”

紫鹃端着铜盆进来,闻言惊得手中帕子都掉进盆里,水花四溅,她急忙说道:

“快拿黑布罩上,莫要让旁人听了去。”

贾环笑得在榻上打滚,玄色龙纹袍散开,露出精壮腰身,他边笑边道:

“好姐姐,你这坤宁宫可真是藏龙卧虎,赶明儿让这鹦哥儿去都察院当值,倒比那些碎嘴言官会参本子,保准能把朝堂搅个天翻地覆。”

黛玉又羞又气,抓起自己的青丝就往缠枝莲花烛台上凑,啐道:

“今儿不烧了这孽畜,我就没脸见人了……”

“使不得!”

贾环拦腰抱住她,翡翠扳指撞得金累丝香囊叮当响,他急忙劝道:

“你听——”

鹦鹉突然换了副哀怨腔调,竟是学起贾环昨夜的情话:

“好姐姐,你这两弯罥烟眉……当蘸着银河星子来画……”

满院太监宫女憋笑憋得浑身发抖,雪雁举着竹竿的手僵在半空,紫鹃早背过身去,强忍着笑意,轻轻揉着胸口。

黛玉耳尖红得要滴血,鎏金护甲深深掐进贾环手臂,嗔怒道:

“从今往后你睡御书房去,我可不想再被这畜生折腾。”

“臣妾冤枉啊~”

贾环捏着嗓子学晴雯,手指悄悄勾起她腰间绦带,嬉皮笑脸道:

“要论学舌功夫,上个月宝姐姐养的八哥才叫绝——”

他突然贴着黛玉汗湿的鬓角压低声音,“那日我不过在她耳垂上咬了下,第二日那八哥就满屋子喊‘好哥哥饶了我罢’。”

“贾!祥!瑞!”

黛玉柳眉倒竖,将手中的绢帕狠狠甩到他脸上,却带出袖中一物,正巧罩在鎏金自鸣钟的尖顶上。

晨光中,那物什随着钟摆晃啊晃,晃碎了满室龙涎香,更添几分旖旎与尴尬。

贾环突然吹了声口哨:“这劳什子倒是比礼部的十二章纹冕旒更适合当图腾。”

话没说完,就被黛玉用杏子红绫被蒙住头,美人隔着锦被捶他:

“你那些西洋商船带来的腌臜物……唔!”

翡翠螭纹环突然从被底滚出来,贾环闷笑着咬她指尖,柔声道:

“好姐姐仔细手疼,昨儿不是说想改良这诃子?

朕已传了苏州织造,让他们寻最好的料子,设计最时新的样式,保准让你满意。”

“闭嘴!”

黛玉隔着被子掐他腰眼,又羞又急道:“雪雁!把鹦鹉连笼子扔进太液池,省得它在这里聒噪。”

“使不得使不得!”

贾环挣扎着探出头,发间还缠着金丝流苏,他急忙解释:

“那可是暹罗进贡的情鹦,专在月圆之夜替有情人传话的——”

话音未落,那鹦鹉突然字正腔圆道:

“二更天……

雪雁姑娘换水三次……

紫鹃姐姐添香五回……”

满院宫人终于憋不住笑,有个小太监直接笑瘫在汉白玉台阶上,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黛玉怔了半晌,突然把脸埋进贾环颈窝,笑得浑身发颤,娇嗔道:

“明日……明日我就搬回潇湘馆,再也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贾环抚着她散落的青丝,朝窗外眨眨眼,高声道:

“传旨,今日坤宁宫当值的都赏半年月例——就当是封口费了。”

又贴着黛玉滚烫的耳垂呢喃:

“好姐姐,这可比奏折里‘风调雨顺’的套话有趣多了,你说史官会不会记‘帝后昼寝,鹦鹉实录’?那可真是一段佳话。”

黛玉抬头,轻轻咬他喉结,佯怒道:“那你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鹦鹉参奏的昏君,看你日后如何治理这江山。”

晨风拂过茜纱窗,将那物事吹得悠悠飘起,正巧落在鎏金自鸣钟顶端。

鹦鹉扑棱着翅膀高唱:

“昏君~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