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动（6）
“……什么？”
“嗯。”
“……”
“哈哈。”
这……竟然真的成功了。这不是恶魔告诉他的信息，也和他与那个混蛋的契约无关。
这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所以奏效了。
“嘿。”
这太好笑了，又让人感到愉悦。
死亡使者轻笑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撕裂的影子所在的位置。一想到能够当面打那个狡猾、傲慢的恶魔的脸，就觉得太有趣了。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他首先需要获得他们的信任。不过，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开心了。
“就像我说的，你们爱信不信。”
他不能透露他与哪个恶魔签订了契约。也不能提到他是通过影子知道的，因为那意味着他们见过面，这是受限的信息。
甚至说那是一个大恶魔，可能都会被视为违反契约。当他第一次试图提到他知道大恶魔的位置时，就开始流血，这一点已经很清楚了。
幸运的是，这并没有立即杀死他，但显然他真的不能说任何东西。
“这是个陷阱。”
“我们还不确定。我们面对的是哪个恶魔？”
因此，他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紧闭嘴巴。然而，似乎连沉默都被视为一种回答。
他感到一阵恶心，视线变红，可能是眼睛里的血管破裂了。
“你！”
“……别再问了。”
啊，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坚持到最后。
他吐出了一块血凝块。
“年轻猎人，你还好吗？”
狂战士冲到他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你真的要相信他吗？”
“我……想相信他。”
“这可能是那个恶魔的诡计！”
“嗯。但在我看来，似乎并不像那样。”
另一方面，审判官和大法师虽然有些怀疑，但似乎也想相信他。他由衷地感激，但开始怀疑他们是否太信任他了。
他们的信任让他感到沉重，几乎有些负担。如果他真的投靠了恶魔那边，他们会怎么办？
“别勉强自己。你需要多休息。”
“我……我没事……”
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这样全身被绑着对他来说更费力……
割断。
紧紧绑着他全身的绳子突然被割断了。死亡使者的眼睛因这突如其来的解放而睁大。狂战士不可能是割断绳子的人，因为她甚至没有碰绳子。
“你……”
“我们还没讨论完这件事呢！”
那么，割断绳子的人是……
“就这么随便……！”
那个人。
“哈哈，兄弟，我就知道你再也忍不住了！”
“恶魔骑士！”
死亡使者越过笑着的狂战士、震惊的圣殿众人，以及高兴的审判官和大法师，注视着另一个人。
有人正悄悄离开这个房间，比平时更安静。
“你要去哪儿？”
“让他去吧。别多问。”
是恶魔骑士。
“……先生。”
那一刻，死亡使者之前抛到一边的疑虑又浮了上来。
恶魔骑士对他的攻击没有反应，真的只是巧合吗？他在晕倒前看到的，真的只是自己的想象吗？
就像一个用世间所有的悲伤、痛苦和渴望塑造的娃娃，然后被一层层蜡覆盖，但在那一刻，一块蜡融化并崩塌了。
那张被阴影覆盖、褪色且磨损的脸，真的是他的吗？
砰。
但门已经关上了，已经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就像往常一样。
“等你感觉好些我们就出发。”
由于咳血，死亡使者在审判官的监督下接受了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他遭受了内伤，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才能痊愈。
“那神力呢……啊。”
“你这个麻烦制造者，如果你接触到那东西，只会让情况更糟。就吃点药吧。”
他意识到，无法用神力治愈，而且这座圣殿让他感觉像是一窝蛆虫，比他想象的要难受得多。
好吧，他从恶魔骑士的状况中猜到了前者，但亲身体验让他感觉更加真实。至于后者……他真的很好奇恶魔骑士是怎么忍受这一切的。
“如果我们推迟哪怕一天……我觉得骑士先生会有话要说。”
“那可不一定。自从离开后我就没见过他，也没听说他回来。”
所以，恶魔骑士还没有回到圣殿。
那个平时对战斗恶魔如此痴迷的人变得如此克制，有点荒谬。
好吧，如果要谈荒谬，他们应该先谈谈他们决定让他活着这件事。
哗啦。
他看了看戴在他身上的镣铐，虽然只是做做样子——只戴在他的一只手腕上——还有从上面延伸出来的链条。
审判官拿着链条的另一端，就像牵着牲畜的皮带。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愚蠢。
“嘿，铁壁。”
“什么事？”
然而，她目前是他唯一能问的人。他漫不经心地问了一个问题，好像对答案并不关心。
“为什么……为什么骑士先生会放过我？”
从外部来看，他大概像是自愿与恶魔签订契约的。毕竟，他不是生来就没有自由意志。
所以，他应该是骑士先生最不能容忍的那种人。
“他……他为什么……？”
他回想起恶魔骑士那时的表情。他的脸似乎像古老的废墟一样崩塌，既没有扭曲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你今天问得真多。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你真正的为人？”
啊，也许他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只是不敢相信。
“……哈哈。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心不在焉地问。
如果他们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就不会这样对待他了。他自嘲地笑了。
“什么样的人会让那个男人——”
“你无耻、愚蠢、狡猾、粗鲁，还满肚子秘密。”
“哦，我的天，就这些……？”
“但你也很机智，能轻松发现关键信息，深谙世事，非常擅长分析人，所以能发现我们经常忽略的事情。这些优点远远超过了你的缺点。”
“这不会……”
“啊，还有，虽然这可能不太明显，但你在户外露营、狩猎、烹饪等方面也异常出色。你在我们的旅程中帮了我们大忙。没有你，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流浪时可能会面临更严酷的考验。这也值得好好认可。”
“……嗯。”
“所以，怎么样？我还不如你，但我在努力向你学习。将来我会更加努力地追赶你……你那是什么表情？”
对，就该这样。
“什么？”
他刚刚听到她说了什么？该死的铁壁到底说了什么？
机智？发现了他们忽略的事情？帮了他们大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发烧了吗？你的脸怎么这么——”
“你怎么好意思说这些话？！”
他赶紧捂住脸，感觉脸颊在发烫。那个疯狂的铁壁真的毫无羞耻心……！
“你在说什么？！我的脸很正常！如果你觉得热，让我检查一下。可能是你的内伤！”
“走开！！”
她真是疯了，真的疯了。
如果她的话只是空洞的奉承，他大可一笑了之。但那个铁壁不会做这种事。
她的话一定是百分之百的真心，这让他更加尴尬。
“让我看看你的脸！我需要检查你的情况才能做出正确的诊断！”
“走开！”
死亡使者拼命躲避她冲过来要看他的脸，把头埋在他坐着的床上。尽管铁壁强行试图看他，他不能在这里输。他的自尊心岌岌可危。
“你就不能试着委婉一点吗？！”
“我……我在试着委婉！但这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那个愚蠢的铁壁。她不记得他们之前的争吵了吗？他单方面地向她抛出各种侮辱，现在她却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真是个铁壁……！”
“呃！我还以为我是诚心诚意地回答你呢！”
她太诚心诚意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死亡使者深吸一口气，枕头遮住了他脸上升腾的热量，现在怎么也不肯消退。
他感到尴尬，但又有一种奇怪的好感觉，让他头晕目眩。
“够了！我不需要这些！”
这时，审判官站起来，嘟囔着。
“拿着这个，你这个麻烦制造者！”
她朝死亡使者的头扔了什么东西。砰。一个小而硬的袋子击中了他，有点疼。
“你为什么用这个打我……！”
沙沙。小袋子洒出了里面的东西。掉出来的是嵌有花瓣的小透明球。摸起来有点粘，像糖果。
他看到这些东西，有点发呆。
“这是……”
“是道歉礼物！我知道我再怎么道歉也不够，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准备了这些！”
但即便如此，铁壁还在继续喊。
“对不起！我为我的偏见行为感到抱歉，但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所以我准备了这些！”
“我为让你感到不好而道歉。我为试图在不了解任何情况的情况下强迫你透露秘密而道歉。我为在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的情况下把你当作罪犯对待而道歉！我为一切道歉！明白了吗？！”
她就是这样一个诚实正直的人，几乎到了愚蠢的地步。正如人们所期望的英雄那样。
“那我走了！”
她如此正直出色，让他更加为自己还没有向她道歉而感到羞愧。
他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上帝选择了她。
哐！
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死亡使者把脸埋在糖果袋里。他开始喃喃自语。
“如果我是……”
“……？”
“如果我真的是一名罪犯，你会怎么做？”
不管怎样，铁壁在听到他的话后停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那种情况下……”
然后。
“我会帮助你。让你能够赎罪。让你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她用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回答了他。
“……不把我关进牢房？”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能在过去那样做了，那时我还很天真，但现在不会了！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有时会有让某些行为不可避免的情况！”
死亡使者抬起头。他能看到红发祭司正站在门前。
“而且，我所认识的你倾向于不太遵守法律和规定，支持义警行为。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会无缘无故地犯罪。所以，你这么做一定有原因。我无意因此谴责或惩罚你！”
“那么……”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原谅你！因为我不是你犯罪的受害者，我没有这个权利！然而，我会代表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发声，并帮助你赎罪。这就是我相信的正确做法！”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尽管这些话与恶魔对他说的话相似，但并不让人感到不愉快，可能是因为那些眼睛。
“……即使因为我的原因死了几百个人？你还会试图理解我吗？”
“那是你有意、积极参与或渴望的吗？”
“不，但仍然……”
“那有什么问题？”
“如果……如果是因为我的错才导致了这件事发生……”
“什么？别胡说八道！为什么你要为不是你直接参与的事情负责？！”
这个真正善良的人严厉的话语对他来说一点也不烦人。
可能是因为他能轻易看出她是真心想引导他走向更好的道路。
“因为如果我没有做我所做的那些事，那些人就不会死……”
“别傻了！照这么说，那些反抗腐败领主以拯救人们免受不公正法律迫害的人也是罪犯吗？！他们的行为可能升级了冲突！”
“……这是另一回事。”
“不，这非常相似。我相信，每当你决定自愿行动时，总是为了反抗这个世界的不公正！”
“……！”
“如果在暴力反抗这些不公正的过程中有无辜的受害者受到伤害，你应该向他们道歉。无论你的意图如何，对他们来说，你确实是加害者。如果你以错误的方式与某事作斗争并因破坏秩序而造成痛苦，你也应该向那些受影响的人道歉。这也是你的责任。”
然而，这让他更加羞愧。
“但只要记住一件事。抬起头，坚定地站稳，只有一个原因：你在面对不公正时没有保持沉默，即使所使用的方法和方式是错误的，你只是对这种不公正感到如此愤慨。”
然而，他站出来并不是因为他无法忍受某种不公正。
他这么做纯粹是出于个人复仇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