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阵之后,吕婉就开始安排。
“爸,妈,你们先带郑老回我们小院,我和大哥去买菜,等会儿,我掌厨,给你们露一手!”
郑卫国更是好奇,“小丫头,你把自己厨艺说得那么好,我老头子还真是有点馋了!”
“我就不客气了!”
吕建国和吴秀玉从来没接待过看起来十分厉害的人物,当即也紧张了起来。
他们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郑大哥,我们家有点远,走过去要二十分钟。你受累了。”
虽然这个年代,大家步行骑自行车很常见,但两人始终觉得郑卫国是见过大世面的,又开车来的,走路实在有些寒酸了。
郑卫国爽朗一笑:“大兄弟,大妹子,要不坐我车过去吧!”
两人闻言,都是一愣。
“坐车?”
说完,他们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庞然大物。
一辆小汽车,可是稀罕物件。
能坐上小汽车,那绝对是了不得的事儿!
可郑卫国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径直地走在前面带路,伸手为两人打开了车门。
吕建国见状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秀玉,这……咱真要坐上去?”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一丝躁动和紧张。
吴秀玉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轻轻拽了拽吕建国的衣角,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紧张与期待:“建国,真没想到咱们这辈子还能坐上这玩意儿,我……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两人像是打气一般,小心翼翼地走向小汽车。
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当走到车门前,两人紧张得都不知道该踏出哪一步。
“这车咋坐啊?”
吕建国小声嘟囔着,满脸的窘迫。
郑卫国这才察觉到两人的紧张,很是自然地率先坐进了主驾驶位。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弯下腰,坐进了车里。
一坐下,两人的眼里就充满了新奇,瞧瞧的打量着车内的一切。
他们的双手紧张地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只能放在膝盖上。
汽车发动声响起,轻微的轰鸣声让两人身子一震,接着车子就平稳地行驶了起来。
吴秀玉赶紧抓住了吕建国的手:“建国,这就走啦?”
吕建国咽了咽口水,拍了拍她的手,强装镇定:“别怕,别怕,咱就好好享受享受这新鲜玩意儿。”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窗外的街景快速后退,吕建国兴奋得眼睛都亮了起来。
“秀玉,你看这外面的东西,嗖一下就过去了,比骑自行车的也快多了!”
吴秀玉也激动得不行,嘴里不停地说着:“真是开了眼了,这辈子都没想到能坐小汽车,这要是回去跟村里人说,他们肯定都不信!”
在郑卫国不停的询问下,三人顺利回到了小院。
车子刚一停下,周围不少的邻居纷纷侧目,小声议论起来。
“吕家,这是发财了?竟然还能开得起小汽车啊!”
“不是,兴许是什么厉害的亲戚!你看开车那人,可是面生的很呢!”
……
另一边,吕婉和大哥吕城买好了菜,又挑好了肉。
“哎哟,这五花肉可肥实!”
肉联厂的老王头把剔骨刀往案板一剁,油光锃亮的秤砣在吕城提着的竹篮里晃悠,“小吕同志要买这么多?”
吕婉数了四块八毛钱压在油毡布上:“家里有贵客,总得做点像样的饭不是。”
说着,她特意指了指案板下方,“王叔,上回说好的猪油渣......”
“早给你留着呢!”
老王头掀开浸满油渍的蓝粗布,黄澄澄的油渣在铝盆里堆成小山。
浓郁的荤香混着菜籽油的焦香,惹得排队买肉的主妇们直咽口水。
吕城抽了抽鼻子,刚要伸手就被妹妹拍开:“这是要做韭菜盒子的。”
她说着又转到水产柜台,青砖砌成的水池里,两条草鱼正甩着尾巴溅起水花。
“同志,要这条!”吕婉眼疾手快按住鱼鳃,鱼尾啪地甩在她蓝布衫前襟,“再称半斤小河虾,要带籽的。”
营业员用稻草绳穿过鱼鳃时,吕城盯着妹妹鼓囊囊的布兜咋舌:“这都花了十二块八毛钱了......”
“郑老最爱吃鱼。”吕婉把装豆腐的搪瓷盆往哥哥怀里一塞,这才满意地拎着大包小包拐进了胡同。
老远就瞧见自家院门上过年时候贴着的红窗花。
等到进院,母亲已经淘洗好了青菜,厨房里煤球炉烧得正旺。
吕婉麻利地系上碎花围裙,菜刀在磨刀石上蹭出清亮的响动。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在沸水里翻腾,葱结姜片打着旋儿沉底。
待血沫撇净,肉块在油锅里煸得金黄,赤砂糖熬的焦糖色裹着颤巍巍的肉皮,八角桂皮的香气混着黄酒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滋啦!”
切作菱形的老豆腐滑进平底锅,煎得两面焦黄时,吕婉手腕一抖,蒜末辣椒在油花里炸出红油。
青蒜苗往锅里一抛,金黄的豆腐裹着绛红酱汁,衬得粗瓷海碗都鲜亮起来。
最绝的是那盆河虾炖蛋。
拇指大的河虾在蛋液里游弋,蒸锅掀盖的刹那,橙红的虾籽在嫩黄的蛋羹上绽开朵朵小花,淋上两滴小磨香油,简直快要鲜掉了眉毛!
直到所有的菜品上桌,竟是分外的好看!
堂屋里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
红烧肉油亮亮地码在搪瓷盆里,香煎豆腐撒着翠绿的葱花,韭菜盒子摞成宝塔状。
最惹眼的是砂锅鱼头汤,奶白的浓汤咕嘟嘟冒着泡,嫩豆腐随着汤勺搅动忽沉忽浮。
郑老的眼睛瞪直,目光落在最后的青花碟上,满是好奇:“这是......“
炸得酥脆的猪油渣裹着碧绿的韭菜,面皮烙出虎皮纹,咬下去满口焦香。
吕婉抿嘴笑:“您再尝尝这个糖三角?”
郑卫国闻言,咬开金黄的月牙边,琥珀色的糖浆混着炒熟的芝麻花生碎,甜香混着麦香在舌尖炸开。
老人忽然红了眼眶:“四十年没吃过这么地道的糖三角了......”
“丫头这手艺,国营饭店的大师傅都得竖大拇指!”
饭香和菜香混合,飘过贴着“五讲四美”标语的灰砖墙。
对门张婶扒着墙头直咽口水:“老吕家这是要发达啊,连小轿车都开进胡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