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扭曲的呻吟声在废墟深处此起彼伏。陈的睫毛颤动时,细小的混凝土粉末从发梢簌簌坠落。
她试图活动手指,发现掌心正按在星熊战术腰包的应急止血带上,浸透织物的温热液体让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唔......";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睡醒,早安老陈。";
星熊的声音带着砂纸打磨金属的沙哑。她整个人呈弓形卡在承重柱与般若盾牌之间,左肩甲完全嵌入变形的钢架结构,右臂护甲每隔五秒就发出濒临崩溃的";咯吱";声。
陈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战术背心摩擦混凝土碎块的声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
";我昏迷了多久?";
";十几秒。";
星熊的喉咙吞咽了一下,汗珠顺着下颚线滴落在盾牌表面的能量纹路上,腾起细小的蒸汽。她背后的承重柱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整片积石向下沉降了三厘米。
陈伸手抹去眼角凝结的血痂:";星熊,让开。我来切碎积石。";
不好意思,我不能让。";
星熊突然笑起来,嘴角撕裂的伤口渗出细密血珠。她调整握盾的姿势,更多碎石从盾缘滚落,";让这么一下,你我可能就都没了。我不要紧。";
";你的胳膊。";
";不要紧。";
星熊的左腿突然发力蹬住倾斜的楼板,盾牌表面爆发的能量波纹将数吨重的混凝土块推离十五公分。
";你撑不了多久!";
陈的指甲抠进掌心,混凝土碎块的摩擦声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至少有两层楼的废墟压在你的盾上!";
星熊用充血严重的右眼望着陈身后某处,被血污覆盖的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我不用撑多久。现在你醒了就好办了。";
";蹲下!";
星熊的吼声混着般若的悲鸣,";要随时准备好冲出去!";
陈没有过多的犹豫,立马听从了星熊的话蹲下。
现在她们两个身上都有些许伤口,而且附近还不知是否有整合运动虎视眈眈,优柔寡断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陈屈膝的刹那,整片废墟的结构应力发生偏移。
她看到星熊背后的承重柱裂成蛛网状,看到盾牌边缘切入钢梁时迸发的橙红色火星,看到星熊右臂护甲崩飞的铁片在空中划出十七道银色轨迹。
";无论有多重——";
星熊的左腿肌肉突然绷紧到撕裂作战服,她将全身重量压向四十五度倾斜的楼板,";只要能被我掀开——";
";就也没多重!!啊啊啊!!";
星熊最后的嘶吼被钢筋混凝土崩解的轰鸣吞没。
陈和星熊立刻找准时机,离开了楼板的覆盖范围,但是星熊因为脱力,不得不半跪在地上,汗水不断从她的头上渗出。
";你......";陈的声音哽在喉头。
她看着星熊几乎是瘫倒在积满碎石的地面,右臂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星熊那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风箱一般,发出沉重而沙哑的喘息声:“哈,哈……哎,仅仅只是这样推了一下,这支胳膊竟然就完全不听使唤了啊。”
汗水顺着她刚毅的脸庞滑落,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一旁的陈紧盯着星熊,眼神中满是感激与关切,轻声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
星熊闻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回应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救你的次数难道还少吗?不要这般郑重其事地把它说出口啦。”
然而,话音未落,她便感觉自己的左眼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拍拍陈的肩膀给予安慰,但手臂却仿佛失去了力量,只能无力地伸展着,最终指尖仅仅触碰到了对方垂落在肩头的几缕发丝。星熊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听着心里可不太舒服呢。”
说完这句话后,星熊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突然闭上双眼,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但令人意外的是,尽管如此疲惫不堪,她的嘴角却依旧微微翘起,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偶尔也得允许我像现在这样动弹不得了一回吧。”
就在这时,七点钟方向的断裂廊桥上,五个整合运动残党正将源石爆破筒塞进通风管道。
领头者染血的绷带下露出半张结晶化的脸,他挥舞着只剩三根手指的右手嘶吼:";该死!都做到这种程度了,这都没能将近卫局给彻底干掉吗!";
陈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瞬间变得冷峻如冰,寒声道:“但是敌人可不会允许我们在此停歇。”
星熊听到这话,猛地睁开眼睛,强打起精神,咬牙说道:“这确实没办法了。看来就算再怎么艰难,我也还是得勉强站起来活动一下才行。”
紧接着,她扭头看向陈,语气坚定地吩咐道:“你赶快去整顿队伍,动作要快!绝对不能被这些家伙拖住前进的脚步,别忘了,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阻止我们。”
陈紧紧地皱起眉头,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在脑海中快速权衡着各种可能性和后果。
片刻之后,她微微摇了摇头,坚定地反驳道:“可是依我之见,当务之急应当是将眼前这些虎视眈眈的敌人一举歼灭,彻底清除威胁,如此一来后续行动才能更加顺利展开,现在出手时机恰到好处,又何必拖延呢?”
星熊闻言,瞪大了眼睛,满脸焦急之色,高声喊道:“老陈,你就不能先去看还有什么人受伤了吗?”
陈转过头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星熊,毫不犹豫地回应道:“若是此刻我抛下你一人在此与整合运动苦苦周旋,而我却转身离去察看伤员情况,那岂不是让你身负重伤还要孤身奋战?这种事情,我绝不可能做得出来!”
星熊不禁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老陈啊,你究竟明不明白自己正在做些什么?两年前在下水,你自己去追的匪首。我腿脚受了伤,但你很信任我,你留下我一个人战斗。你还记得吗?”
陈稍稍沉默了一瞬,似乎回忆起了当年的情景,随后缓缓开口问道:“那么,当时我追逐那个匪首用了多久时间?”
星熊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整整三个小时啊,陈长官!可最终你还是成功将其擒获,凯旋而归。所以,请相信我这一次依然能够坚守阵地,独挡一面。”
陈点了点头,语气坚决地说:“没错,正如两年前那般,如今的我依旧对你充满信心。”
紧接着,她猛然转身,面向整合运动的众多成员,手中长刀一横,厉声喝道:“尔等鼠辈,有胆便一同上前吧!今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听到陈的这番挑衅言辞,整合运动的成员们顿时怒不可遏,纷纷挥舞着武器,齐声怒吼道:“好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竟然敢如此轻视我们!兄弟们,一起上,给她点儿颜色瞧瞧!”
然而此时的星熊并未被激怒冲昏头脑,她一边奋力抵挡着敌人的攻击,一边冲着陈大喊道:“我还能战斗。为什么这次你要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去率队夺回近卫局?这难道不才是首要任务吗?”
星熊的盾牌重重砸进水泥地面,蛛网状的裂痕蔓延到陈的靴尖。
";现在和三年前没有区别,";
星熊突然扯开左臂已经裂开的护甲,沾满鲜血的护甲碎片簌簌掉落,";你依然扛着只有你才能做的事情!刚才在木禾仓库也是,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妈?老陈!";
陈的赤霄刀尖挑起半张整合运动面具,甩向十五米外正在施法的术师: “我不觉得保护自己的同事不受暴徒侵害有什么问题。”
";你变了。";星熊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以前的你是更刚强的人。";
刀光劈开偷袭的弩箭时,陈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波动: “把你丢在这里?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以前权衡的是利弊,但现在,就像你说的那样——”
陈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刀镡上的旧伤——那是两年前那次行动留下的。记忆里的暴雨声与此刻漏水的滴答声重叠,她在格挡源石爆弹的间隙说道:“把阿米娅他们留在废城这件事,我也一样感到......不适。”
陈的喉结动了动,刀尖挑起星熊脚边的应急医疗包甩了过去。
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在此的整合运动成员越来越多了。
整合运动成员大吼: “你们会尝到感染者的愤怒的!上啊!”
一个戴着面具的术师挥舞结晶法杖,他背后的广告牌突然崩解成无数金属尖刺,向她们飞来。
陈刚刚干掉一个冲上来的整合运动成员,星熊的咆哮从旁边传来:";老陈!三点钟方向!";
她强撑着跑到陈的身边,举着般若替陈挡下了攻击。
陈一把扶起星熊,两个人不断的移动:";也许我确实变了。时间久了,我对龙门的不满越来越少——";
星熊突然拽着她扑向右侧,原先站立处被源石爆弹熔出两米深坑。
";相信我的人也越来越多。";
陈的声音淹没在金属撕裂声中,她从地上抓起一把刀向术师扔去,刀尖精准挑飞术师法杖上的源石核心。
两人急速后退,一直退到了一面墙后才停下脚步。只见星熊那强壮的身躯紧紧地贴靠在已经变形的墙体之上,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死死地顶住摇摇欲坠的墙面。
而此时,星熊身上那件原本坚韧无比的作战服也早已被撕裂开来,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涌出,一滴接着一滴地洒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形成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然而,即便身处如此险境,陈的口中却仍然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紧张的氛围之中显得格外清晰:";你也不再仅仅是星熊督察了。";
面对着看起来无穷无尽的敌人,陈举着刀:
“你的盾,你替我撑了这么久;偶尔也要允许我做一回你的盾牌,星熊。”
星熊突然低笑起来:“哗。你说这话脸都不红一下的吗?”
“*龙门粗口*。”
“哈哈哈。”
“算了,行吧。”星熊释怀了:“行啊,老陈,都听你的。”
陈强忍着身体上传来的剧痛,抬起手用力地抹去那糊住视线的血污,然后艰难地转过头去,望向身旁的星熊。
只见星熊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她的身躯却紧紧地贴着自己,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给自己传递一丝温暖。
星熊那原本坚硬无比的作战服此刻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而她的体温正透过这湿透的衣物源源不断地传过来。与此同时,从她微微张开的口中还不时地漏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哼唱声。仔细一听,竟然是龙门地下酒吧里常常播放的一首古老曲调。
如今,无论是陈还是星熊,都早已精疲力竭,完全无法确定自己目前所处的具体位置。而且更糟糕的是,她们根本不清楚支援部队究竟何时才能赶到这里。面对如此困境,眼下她们所能做的唯有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下去,等待着转机的出现。
陈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但是……她的身体提出了反对意见。
默没有和陈说过,他给陈的【契约】其实有三个作用,一是通过将契约双方的痛苦相互交换,能让默更直观的感受到陈的身体状况,好安排对应的疗程,二是一定程度上作为保险稳定陈的身体,防止她的器官“反抗”,让她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参与战斗。
但是【契约】能力有限,原本,陈的身体状况就不好,现在又经过一番战斗,陈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即使是【契约】都没有办法了。
于是,当着众多整合运动成员的面,陈突然在原地仿佛要将肺腑吐出来般剧烈呕吐,眼泪鼻涕口水直流。
大片大片,像是倾倒的红墨水,弥漫着铁锈味的鲜血连带着内脏碎片,被她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