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子,别睡了,村里出事儿了!”
林湘倏地睁开眼睛,连棉袄都顾不上披,穿上拖鞋拉开门,“出事儿?出啥事儿了?”
“黄知青她家里人找过来了,这会儿正在大队部闹事儿呢!知青办的人也来了,这次咱们梨花大队是真完了。”
本来就评不上先进集体,现在又闹出了人命,遇害的还是知青,人家的父母也找来了,这下子,是真的完咯!
林湘赶忙穿衣洗漱,跟着林母一起到了大队部。
大队部里,黄佳云的母亲正坐在凳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我好端端的姑娘,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我还没能盼到她回城,她咋就出事儿了啊?”
“上山下乡这么些年,我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知青遇害的消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闺女身上了。你们还我闺女的命啊!”
大队长也一个头两个大。
他作为梨花大队的大队长,最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尽可能地安抚黄家人的心情。
“同志,事情已经发生,你要节哀。”
“节哀?我闺女没了,你让我怎么节哀!我闺女是被你们大队的人害死的,你们得给我个说法,不然这事儿没完,我就是倾家荡产丢了工作,我也要告到中央!”
大队长听着黄母的咆哮,有些不知所措。
他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事儿。
他求助般的眼神看向知青办的负责人,但对方压根儿不跟他交流。
林湘见状,挤过人群来到大队长身边,小声低语了一番。
“这样真的能行?”
“试试吧。先把人劝住,不要再闹了,不然事情闹得越来越严重。”
大队长牙一咬,心一横,对黄母说道:“同志,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或者,我们能做点什么事情弥补一下?”
大队长这话说出来,黄母的反应果然没有激烈了。
“你们大队害了一条命,总要给些赔偿吧?我养大我闺女不容易,城里的花销可比农村高多了。我也不多要,你们给我五百块钱,我就带着我闺女的骨灰离开。”
五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大队长算是看明白了,黄知青的母亲千里迢迢地赶过来,压根儿就不是为她讨公道,是想榨干她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丝价值。
林湘心里颇不是滋味。
虽然明知道黄母不爱黄佳云,但斯人已逝,她的难过却只是用来牟利的手段,林湘都替黄佳云感觉到悲哀。
原身虽然毛病多,但她有一个真心疼爱她,且不重男轻女的妈妈,已经比这个年代九成以上的女同志幸福了。
“曲主任,你看这事儿……”
“这是你们梨花大队和黄知青家人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们知青办不会插手。”
大队长感觉自己的背又弓了些。
五百块,整个大队部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但要不想让黄家人把事情脑开,这笔钱,只能给。
“我们还要在勉阳镇待两天,处理云云的后事。只要你们能在我们走之前把钱凑齐就行。”
黄母说完,就拽着黄老三去了镇上的招待所。
临走前,黄老三的目光锁定林湘,嘴唇微微蠕动,好像在无声的说些什么。
但林湘不懂唇语,没能看明白。
等黄家人和知青办的人都走后,大队部就只剩下了梨花大队的人。
“大队长,黄家人要的钱,不可能从大队出吧?”
“就是,大队的钱可是属于我们所有社员的。祸是于家闯出来的,就该于家承担这个钱,总不能用社员们的钱去替他们补这个窟窿吧?”
大队长耷拉着肩膀,“昨儿个给你们换了工分,现在大队部哪儿还有钱啊?不欠饥荒就不错了。”
大队今年牵了电话线装了电话,花了不少钱,现在账目上也没有多少余钱了,即便全部拿出来,也杯水车薪。
除非,把那辆新自行车卖掉换钱。
可自行车是用林湘给的票换来的,就算要卖,也得问过林湘的意思才行。
“拿不出来,就找于家呗。”
林大姨家。
“我家没钱。”
林大姨坐在院子里,不管谁来,她就只有这一句话。
妇女主任不禁劝道:“秀梅啊,这钱不是我们大队要,而是黄知青的母亲。咱们要是不给钱,他们肯定要闹。”
“闹就闹呗。我儿子害了她闺女,但于源也被判了刑,再过几天就要吃花生米了,一命偿一命还不够吗?我凭啥还要再给她钱?”
妇女主任看林大姨要开骂,急忙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秀梅,人家毕竟没了闺女……”
“那我还没了儿子呢!”
“要不是你家于源起了歹心,人黄知青现在还好端端地,他是咎由自取!”妇女主任也有些生气了,“总之,这钱你家必须拿!”
林大姨把头偏向一边,“我说了,我没钱。”
“你……”
妇女主任还想说什么,徐会计却把她拽了一把,“算了吧,你现在跟她说啥都是徒劳。咱先走吧。”
走出了于家,妇女主任气呼呼地问道:“她不愿意出这个钱咋办?总不可能真让大队部出吧?黄知青的家里人一看就是那种爱胡搅蛮缠的,咱们总不能不给钱吧?”
不给钱?黄家人肯定要闹个天翻地覆。
“让村里人去劝吧。”
于家。
林大姨刚送走了妇女主任,就有好些平时跟她不对付的人,连门都没敲就进来了。
“赵秀梅,黄家要五百块钱一点都不过分,你最好还是早早把钱准备好,免得到时候事情闹大了,谁都没办法收场!”
“事情关乎的可不仅仅是你们一家,要是黄家人大闹一场,以后都知道我们村出了个杀人犯,以后谁还敢把姑娘嫁进来,从咱们梨花大队娶媳妇儿?难道要让那些没结婚的小姑娘小子们因为你家的事情断了姻缘?”
林大姨始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姿态,“我说了,我家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