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这说的是什么话,若是你不说出去,旁的人没有人会知道。何况净岚她跟本宫相处的久,自然做事都是先想着本宫的,想来你们也都能理解吧?”
姜清染用帕子按了按唇角:“娘娘说得是,就像我家王爷上月打碎了御赐琉璃盏,还知道要拿金丝楠木匣子装碎渣子呢。”
兰妃指尖掐进茶盏雕花里,乔净岚似乎是看出来兰妃娘娘脸色不太好,于是突然端起青瓷碗走到沈安然身边:
“表嫂怀着身子,喝点银耳羹润润。”
碗沿离着衣料还有三寸,沈安然突然扶着肚子“哎哟”一声,姜清染立刻伸手扶住她,乔净岚手里的羹汤全泼在自己裙子上。
乔净岚吃痛,嫩白的手出现了许多醒目的红痕,让人揪心。
“妹妹当心!”
姜清染惊呼着掏出帕子,却只擦沈安然的手,似乎一旁的乔净岚一点事情也没有一般,还心疼地看着沈安然:
“前儿太医说你这胎像不稳,碰不得寒凉之物。”
她转头看向地上冒着热气的汤羹,当然,还有乔净岚委屈到大颗大颗掉眼泪的脸,却不过问她的手有没有烫伤,只是质问道:
“这银耳羹里怎么还搁了冰镇杨梅?向来这御膳房也是个粗心的,若是安然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兰妃手里的茶盖“当啷”磕在杯口,她知道这事情若是不提,本不至于上升到这个地步,可是既然姜清染提了,那担责的只能是自己,于是她只好也装作有些关切的样子:
“御膳房越发没规矩了。”
“娘娘别怪他们。”
沈安然倚着姜清染轻声道,“许是净岚妹妹记岔了,前日太医说妾身不宜进补,连鸡汤都要撇了油花呢。”
她垂眸抚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这孩子闹得凶,倒像知道他父王在平潭岛受苦。”
这人各怀心思,倒是显得乔净岚孤零零的,可是若是想要马儿跑,总不能让马儿不吃草,于是兰妃心里虽然不耐,但是还是心疼地让贴身丫鬟给乔净岚洗了洗手。
乔净岚湿淋淋的裙角滴着水,眼泪也汪汪的,终于更衣回来之后,兰妃突然笑道:
“御花园新开了姚黄魏紫,安然随本宫瞧瞧?”
“妾身……”
她本想推辞,可是姜清染却按住她的手,笑着说:
“既然是兰妃娘娘盛情邀请,那妾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人刚走到花丛边,小宫女突然捧着红木匣过来:
“娘娘,沈家送来的安胎药。”
姜清染瞧着这小丫鬟脸生,心中一下子警戒起来,但是面上不显,似乎是要瞧瞧兰妃娘娘想做什么。
“正巧。”
兰妃掀开匣子,“让安然带回去......”
“且慢!”
姜清染捏着金丝楠木匣边缘,
“这参须怎么瞧着像辽东参?前月江南巡抚夫人误用了辽东参滑胎......”
如今江南的东西乱的很。
她突然掩住嘴,“瞧我这记性,兰妃娘娘当年生凌王时不也用过辽东参?”
兰妃脸色发青,沈安然已经退开半步:
“妾身福薄,怕受不起这样名贵的药材。”
“是本宫疏忽了。”
兰妃“啪“地合上盖子,“净岚,去把前儿皇上赏的雪蛤取来。”
乔净岚端着描金漆盘回来时,姜清染正指着廊下鹦鹉教沈安然:
“这扁毛畜生最会学舌,昨儿还骂豆蔻是蠢丫头。”
可是瞧着兰妃娘娘丝毫没有报复姜清染的样子,她心中气不过,于是便自顾自生出了坏心思。
毕竟这雪蛤也没有多值钱,只不过是难得罢了。
漆盘突然歪向沈安然,姜清染抬脚勾住沈安然坐的藤椅,一不小心,整盘雪蛤全扣在乔净岚绣鞋上。
“妹妹当心!”姜清染扶正漆盘,抬头在所有人都瞧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安然,“这蜀锦鞋沾了雪蛤汁可难洗,上回我家丫头弄脏了王爷的朝服,足足搓了三天呢。”
沈安然突然扶着肚子起身:“娘娘,妾身有些乏了。”
沈安然是个实心眼的,她从来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所以看着姜清染为了她说这些话,心中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也觉得姜清染着实辛苦,便想找借口推辞了。
“本宫送你们......”
“不必劳烦。”
姜清染笑吟吟挡住要起身的兰妃,“方才看见马统领在宫门值守,正好让他护送。”
她故意提高声音:“马统领上月刚升了禁军副指挥使吧?听说和乔姑娘是旧识?”
乔净岚手里的帕子绞成麻花,赶忙说道:
“王妃您这话可不能乱说,臣女的清誉兴许都要被流言毁了。”
可姜清染全知道,这马统领确实是她的旧相识,甚至还有过一段情谊。
如今,兰妃娘娘器重她,并不知这样的一段往事,她也早已经把那人踹了,并不想让兰妃娘娘知道,所以她自然害怕。
兰妃猛地抓住扶手,瞪了乔净岚一眼:“豆蔻姑娘扶好你家王妃,石板路滑。还有,净岚也该回家了,不如与你们同行吧?”
乔净岚有些疑惑,可是到底不敢问出来。
眼看要出宫门,小太监突然捧着锦盒追来:
“兰妃娘娘赏凌王妃的安神香!”
姜清染掀开盒盖深吸一口:“好浓的龙涎香,闻着像前年西域进贡的?“她突然掩鼻后退,“哎呀!安然快躲开,这香真难闻,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砰”的一声,锦盒被姜清染“失手”打翻在马车里。沈安然轻笑一声,佯装对着宫门方向福了福:“谢娘娘赏赐,可惜我们呀,无福消受!”
马车刚动,沈安然噗嗤笑出声:“那盒真是麝香?“
“管它是不是。”姜清染掀开车帘,正看见乔净岚在宫墙下跺脚,“反正你的帕子早浸过艾草汁,什么香也沾不上身。”
夕阳把宫门影子拉得老长,兰妃砸了第三个茶盏时,乔净岚哭着捡碎瓷:“姑母,她们太狡猾了!”
“急什么。“兰妃盯着缸里漂浮的锦盒,“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