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
明薇头一次没用丫鬟叫,在大冷天的自己就醒了。
对着镜子,比划了六七条裙子,怎么都没有中意的。
段嬷嬷笑道:“姑娘今日是要见谁,这般隆重?”
明薇垂着脑袋,“三哥今日在畅心堂设宴,请了那位朱大人,三嫂让我趁此机会过去看看。”
段嬷嬷心头一跳,“朱大人?哪个朱大人?”
明薇羞窘不已,“还能是哪个朱大人。”
段嬷嬷一拍大腿,“既是见未来姑爷,那怎么都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姑娘快坐下,老奴给您画个檀晕妆。”
明薇:“……檀晕妆是不是有些太隆重了?”
“且男女有别,顶多是隔着屏风看一眼,他又看不到我。”
段嬷嬷:“甭管他能看到多少,但第一眼那是顶顶重要的;如此说来,檀晕妆确实不大合适,就清淡素净最适宜。”
明薇就任由嬷嬷和婢女们给她上妆打扮。
……
暖阁之内,雕梁画栋,朱红的灯笼洒下柔和的光晕,将屋内映得暖意融融。
黄花梨木的八仙桌置于中央,桌上已摆满珍馐美馔。
谢珩一袭竹青色锦袍,寒暄之间将朱成州引进来。
朱成州一袭绛红色直裰,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气度。
明薇蹑手蹑脚的从抱厦进去,通过一道小门去到了里间。
乔乔正在里头喝茶等着呢,见她来了,就引着她、让她看两眼。
隔着屏风,看得并不真切。
但那周身的气度还是让明薇不觉间羞红了脸。
乔乔忍着笑,轻声道:“可还算满意?”
明薇抿着唇不语,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乔乔见此,哪里还不明白。
姑嫂二人从里间的小路绕到游廊,至后院。
乔乔:“正好,你三哥今日宴请,没人陪我吃饭,现在有你,索性吃了饭再走。”
明薇心不在焉的,“好。”
热乎乎的羊肉汤锅端了上来,大冬天的吃这个最合适。
乔乔给明薇夹了一碗烫熟的羊肉,“你三哥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他能挑中这位朱大人,就肯定错不了。”
明薇点点头。
乔乔:“你方才看过觉得如何?”
明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如何?”
乔乔:“明薇,婚姻是你一辈子的大事,哪怕你有丝毫的不满,别人不说,但你三哥肯定是会帮你的。”
“我没有不满,但对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也属实谈不上什么多大的感情。”
乔乔:“原来是因为这个,倒也不怕,感情嘛慢慢培养就是,我和你三哥不就是这般过来的吗?”
明薇:“那怎么能一样?三哥三嫂可是有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和朱大人盲婚哑嫁如何能比?”
乔乔都惊了:“谁和你说我和你三哥青梅竹马了?”
“三嫂你不是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我们府上玩吗?你和三哥小时候就见过,还一起玩过,怎么不算青梅竹马了?”
乔乔被说得自己都要信了,“你,你对青梅竹马的要求这么低吗?”
“我和你三哥顶多也就是小时候见过几次,后来大了几岁后,你三哥那个老顽固说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就再也没见过了。”
明薇喃喃道:“那怎么也算是小时候见过,情谊是不一样的。”
过来人乔乔一眼看出明薇的心思,“你在害怕?”
明薇:“嗯,我怕夫妻不合。”
“这还没嫁过去呢,你就担心夫妻不和,薇薇,咱们别为还没发生的事让自己心累好不好?”
明薇也知道自己这一点很不好,但自己就是这么个性格。
乔乔:“你以后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或是拿不住的事,随时来问我就是。”
“再有,你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还有两个年轻有为的嫡亲兄长,朱家谁也不敢轻视欺负了你去啊,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明薇:“三嫂,你怎么都能往好处想啊?”
“不往好处想难道像你这样什么都往坏处想?你这样是很不好的,知道吗?长期如此,必定郁结在心,会伤身体的。”
明薇:“那我努力改!”
“这才对嘛,大家小姐,没有畏畏缩缩的道理。”
……
又是一年除夕临近
茜茜坐在绣楼的窗台,抚琴赏花。
忍冬:“姑娘,外面今日好大的风雪,还是将窗户关上吧,再着了风寒可不好。”
茜茜:“你不觉得如此这般赏雪,颇有雅趣嘛;不必关,这又是大氅又是地龙的,你还搬了个炭盆,我现在热得都要出汗了,不会冷到的。”
忍冬就没话说了。
茫茫天地,红梅傲雪,茜茜不多时便诗兴大发,命忍冬研墨,提笔一蹴而就两首梅花诗。
“哎呀,五姑娘可真是文思泉涌,这要换了我,敲破脑袋也写不出来。”
一道漱洗的含笑嗓音传来,茜茜下意识抬眼看向窗外,“什么人?”
“嘿,这呢!”
茜茜顺着声音望去,霎那间,顿时呼吸一滞。
只见那高大的梅树枝干上,竟不知何时坐着一人,那人一袭玄色劲装,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肩头,漫天雪色之下,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茜茜下意识捂住嘴,回过神来就想骂人,“你在那干什么?”
凌承丝毫不觉哪里不对,“我来看你啊,这样的天,你肯定又要临窗赏雪煮茶,我不来凑凑热闹怎么行。”
茜茜:“你先给我从树上下来。”
凌承:“下来去哪?”
男女有别,按规矩,他可是不能进她的绣楼。
茜茜深吸了口气,“你快给我进来!”
“要是过路个人,你再把人吓到!”
忍冬早已识趣的退下。
凌承就御着轻功透过窗户,第一次进了女子的闺房。
他刚落地,茜茜就拿着鸡毛掸子挥了上去。
“这么冷的天,你连件大氅都不穿,你就不怕冻出毛病来。”
凌承凝着这个看似打人实则是在替他掸雪的姑娘,“没办法啊,我孤家寡人的,没有娘子打点照应,自然就不会照顾自己了。”
茜茜:“少来,你们侯府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几百号人还伺候不好你?”
男子一脸委屈,“我不喜欢下人近身。”
将他身上的雪掸干净,茜茜没好气的递了个汤婆子给他。
凌承则是越过她递过来的东西,直接伸手将人抱在了怀里。
她穿得毛茸茸的,抱着她一会就暖和了。
茜茜后知后觉他在拿自己当汤婆子用,一时竟有些不忍心推开他。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凌承:“父亲命我给府上送些年礼,我和崔二哥说了几句话,就过来找你了。”
茜茜睨着他:“暖和了吗?”
房内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几乎是一进来就暖和了。
他点头。
茜茜就拍掉了那掐在自己腰间的爪子,“暖和了就松手!”
凌承再不舍得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愿。
茜茜折回窗边的琴案前坐下。
凌承则是毫不见外的自己参观起来。
“这个白玉瓷瓶看起来质地不错,像是定窑的东西。”
茜茜:“你眼光不错。”
“这么好的白玉瓶,空着多可惜,我替你折一枝红梅插上如何?”
茜茜头也不抬说道:“那你去啊,不是开得最好的那支我可不要。”
“等着吧。”
茜茜是真佩服他那无影去无踪的功夫,她就晃个神,人又飞到外头树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