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夜一番话落地,便静静注视着白潇雨。
男人镜片后的目光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平静无波的样子,可叫白潇雨看在眼里,却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压迫感。
白潇雨明白,顾铭夜这是在跟自己说,只要自己别再追究秦沁的责任,他就不会追究自己弄黄了秦沁所做项目的责任。
其实,白潇雨并不是真的想要报警去追究秦沁的责任。
她只是为了给到顾铭夜压力,好让顾铭夜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从而对自己好一些,更好一些。
因为一旦真的报警,警方按照流程查下来,万一查到自己是用药才导致的流产……那就糟了。
而且眼下自己松口的话,还能在顾铭夜那里落一个大度不计较的好印象,何乐而不为?
想到此,白潇雨便装作犹豫了两秒,随即才道:“好,我听阿夜的……”
顾铭夜这才将眼底的压迫感敛去,点头:“嗯,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有时间再来看你。”
白潇雨知道,这时候,开口恳求顾铭夜留下来不是明智行为。
因为毕竟,自己犯了错才被他发现。
给他留有空间和时间,也能淡化他的怒意。
于是,她懂事点头:“好……”
顾铭夜颔首,转身离开。
盯着他的背影,白潇雨眼底的懂事尽数消散,萦绕着浓重的城府与心机。
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局。
是了,她肚子里那个已经离她而去的孩子,便是她的棋子。
当初母亲白琴霜之所以劝她留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利用这个孩子的流产,来博取顾铭夜的愧疚与同情。
白潇雨自认自己这步棋走的滴水不漏、十分高明,起到了应有的价值。
而且她自信,因为有了愧疚与同情,顾铭夜以后,一定会对自己更加好的!
顾铭夜,她一定能抢回来的!
*
彼时,顾铭夜离开了白潇雨所在的病房后,并未直接离开医院。
而是来到了秦沁所在的病房楼层。
站在秦沁的病房外,待了许久,都没有敲门。
直到身后不远处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裴南渡从电梯口下来,走到了他身边。
“顾总。”
顾铭夜微顿,随即转身。
目光落在裴南渡手里拎着的保温盒上,神情并未有所变化,但心里却是闪过一抹复杂。
他清了清嗓子,并不说是来看秦沁,而是道:“查清楚了一些事情,你转告给她吧。”
裴南渡点头:“什么事?”
“林爽的确是受了白潇雨的指使。”
裴南渡眉头皱了皱:“那顾总准备怎么处理?”
“眼下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秦沁动了手,白潇雨的孩子流产,她即便原本有理也陷入了被动。”
裴南渡:“顾总这是认定了,那位白小姐之所以流产,是秦沁所为?所以这是想让两件事抵消,让白小姐犯下的错一笔勾销?”
顾铭夜听出了裴南渡语气里的淡淡嘲讽,他下颌线绷紧了些:
“如果不这样做,你觉得陷入被动的秦沁,能全身而退吗?”
裴南渡默了默,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据我所知,白小姐最近去泽兴上班了,既然能出去工作,那就说明,至少白小姐的身体状态,是健康的。那么顾总,一个健康的人,因为一耳光而流产,你不觉得太反常了吗?”
这话落罢,顾铭夜眉头倏地皱紧了些:“你是怀疑白潇雨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自己做掉的?”
裴南渡淡笑着摇了摇头,缓缓道:
“这个我可不敢轻易下结论。但可以利用人性的行为逻辑,来分析一件事的结果对当事人所产生了什么影响。”
“例如,白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对她会产生什么坏处?什么好处?产生的好处是否超过坏处?我想,您或许可以自己判断一下。”
这话直接点到了正题,顾铭夜是个聪明人,立刻明白了裴南渡的意思。
想到如今境况,白潇雨除了失去孩子这个损失,得到的,却是自己因为愧疚,而对她产生的怜惜与同情。
甚至于,连带着,自己与秦沁的关系也降至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可是,依照他对白潇雨的观察,她是非常期待她肚子里孩子的出生的。
况且“虎毒尚且不食子”,她真的会为了达到这些目的,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吗?
想到此,顾铭夜眉宇之间,萦绕着更为浓重的复杂与晦涩。
而这时,裴南渡继续在一旁道:
“我知道,或许顾总选了这个折中的办法,目的是为了保下秦沁,但一码归一码。”
“秦沁性子怎样,你应该也清楚,她犯的错她认,她没有犯的错,你这样决定,算是将罪责大包大揽的扣到了她头上。”
“替她认下这种莫须有的罪名,你经过她的同意了吗?”
有些话点到即止,裴南渡似乎并不想再多说下去,朝顾铭夜颔了下首后,拎着饭盒叩响了病房的门。
里面传来了秦沁中气并不怎么足的声音:“请进。”
裴南渡进去,顾铭夜也随之抬眸看去。
隔着匆匆开合的门缝,他看到了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小丫头,病恹恹的侧脸容颜。
而随着门关上,那张他无比熟悉的脸,便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不知为何,明明昨天才见过,可今天仓促一瞥,却像是隔了一年。
随着里面传来裴南渡对秦沁关切的嘘寒问暖声,僵立在当场的顾铭夜,才堪堪挪动脚步,背影孤寂地朝电梯处走去。
是了,通过刚刚跟裴南渡的短暂交谈和接触,他觉得,至少她喜欢的人品行是端的。
他应该祝福。
*
病房内。
苏玲去洗漱了,只有秦沁在。
裴南渡将粥给秦沁倒出来后,看着秦沁小口小口喝着。
这才开口:“刚刚顾铭夜来了。”
闻言,秦沁喝粥的动作一顿,掀开眸子看过去。
裴南渡便将顾铭夜的来意转告给了秦沁。
最后,补了一句:“或许他这样,也是为了保全你,不至于让你身陷人命官司里。”
这算是在客观地为顾铭夜说话,足以显示出裴南渡的格局。
是的,虽然这些年,裴南渡对秦沁始终未曾放下,但要得到她,裴南渡并不屑于采取不太君子的做法。
他要得到的东西,只会光明磊落的追求和争取。
而随着他补了那句话,秦沁垂下了眼眸,眼睫轻颤了颤:“我知道了。”
裴南渡问:“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对于他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