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猪净坛一语出错 高翠兰生气闭门
确说高翠兰找信书记商量,信书记明白她一心想要回铜镜的心愿,只能叫猪净坛还单独去找单局长。
信书记问高翠兰:“如果镜子确实要不回来,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高翠兰道:“我们原来也商议,不管要回要不回,肯定还要告他。”信书记分析道:“按照你们说的,他这么大的问题,这些年不仅没受到审查,还爬上局长的位子。说明不仅有后台,而且肯定隐瞒了这段历史。”
高翠兰道:“你说他隐瞒那段经历,怎么瞒得住呢?说远了是隔一个县,说不远,也就一百多里路程。现在交通那么方便,一查不就弄清楚了。”
信书记道:“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弄虚作假不在于远近,在于手段。自己的儿子在外面做了坏事,还能瞒住父母哩,何况他这样的人。就像你说的那样,他调来调去,连名字都改了,还不是想洗清那段历史吗,谁能想到原来的单组长就是他?”高翠兰道:“吴双喜费了好长时间才弄清楚,要不是遇见他老家的书记,还揭不开这个谜底呢。”
信书记道:“幸亏找到这条线索,对你们相当有利。不然的话,调查都很难,再找那个单卫红恐怕找不到了。”
高翠兰觉得有了希望,道:“咱们有证据,这官司总该能打赢吧?”信书记道:“本来就应该打赢。但也不能估计太高,现在坚持错误立场的人还不少,口头说的跟实际干的是两码事。还有,要考虑到这个姓单的关系网。”
猪净坛道:“就那个姓汪的给他撑腰。姓汪的也太狂了,连报社的记者都敢骂。不过我不怕他,不行就连他一起告。”信书记道:“抓不住真凭实据,告也没用。我的意思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告单禄也不能光在县里告,还要在地区挂上号,动静搞得大一些,才会引起重视。”
商议完正事,猪净坛跟信主任又喝了几杯酒。高翠兰知道信主任酒量不大,没让他喝多。陪着吃完饭,二人把他送到门口。
信书记刚走,吴妈和杏花有说有笑地回来了。高翠兰看见她们,道:“你们真是见家里人了,晚饭都不回来吃?”吴妈道:“见面就有说不完的话。芙蓉跟月秋硬是不让回来,晚上烧了一锅鸡,大家又在一起热闹热闹。”
吴妈看见威威抱着个球坐在李晴身旁,道:“就知道你又叫姑姑花钱,买这么大个皮球?”威威道:“姑姑也给你们买东西呢。”吴妈笑着道:“看来不是你自己占便宜,我们也沾光了。”
高翠兰问李晴:“还有几桌客人没走?”李晴道:“总共就七桌客,还有一桌没散。”
高翠兰觉得厨房里也没有什么事了,便带吴妈、杏花进了她们的卧室,把买回的衣服拿出来,让他们试穿一下。吴妈道:“翠兰,不是我说你。借了那么多的账,过日子就得紧手些。给孩子买东西也就算了,怎么还在我们身上乱花钱?”高翠兰道:“知道你会说这话。做生意借账的多了,哪在乎这几个钱?根本不是一码事。”杏花道:“怎么不是一码事?娘说的有道理,又不缺衣服穿,你就是乱花钱!”
杏花的一句话勾起高翠兰的回忆,她对吴妈道:“要说缺衣服穿,我就想起当年我跟狄姑刚到吴庄时。除了身上的破道袍,一件替换的衣服也没有。要不是你叫杏花给送了两套衣服,我们连门也难出去。说起来丢人,我都不知道怎样报答你们才好?”
吴妈怕高翠兰提往事伤心,忙拿起衣服道:“别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了。俺穿、俺穿还不行吗?”
吴妈边试着衣服,边对高翠兰道:“这一趟来值了。”高翠兰以为她还说买衣服的事,忙道:“还说客气话是吧?”吴妈嚷道:“你怎么不让人说话呢?俺可不是这个意思。”高翠兰笑着道:“怎么敢不让你说话,我是怕一家人光说两家话。”
吴妈道:“你想哪里去了?我说这一趟来的值,是今天见了咱吴庄的几个孩子。他们说了心里话,让我完全放心了。”高翠兰听她说得拗口,问道:“什么心里话,放心了。我怎么听不懂?”
吴妈试好了衣服,叫杏花收拾起来。然后坐在床边,对高翠兰道:“我来的时候,叮当的奶,四清的奶,有福的妈,她们都找过我,叫我跟几个孩子讲,要好好地干,千万别想着回家。我今天见几个孩子,还没等我说话呢,一个一个的都表了态,说就是家里要给娶媳妇现在也不回去。”
高翠兰不解地问道:“那为什么?”吴妈道:“说你对他们好哇。在这里工资高,比当教师拿的钱还多呢。没有行市有比市,村里也有几个在外面打工的,他们也许比对了,都说这里好。恐怕你今年春节回家,要来这里的人更多了!”
高翠兰被她说得心里热呼呼的,道:“这几个孩子都是自家人,我从来都不看着管着,叫他们自己管自己。你对他们放心,他们对咱也放心了。”吴妈道:“咋不说你会用人呢?那个田芙蓉,别看是个女孩子,连几个‘半撅子’都服她服得贴着呢。”杏花道:“芙蓉也是心直口快,跟她姐性格一样。”
高翠兰听她娘俩夸田芙蓉,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前一段时间忙,忘记了田菊花跟我说的话了。”吴妈问:“她跟你说什么了?”高翠兰道:“春节来的时候,她跟我讲,叫我留点意,觉得有合适的,给芙蓉找个对象。”
杏花道:“她不是经常给人家说媒吗,这样的事还找你?”吴妈道:“这还用说吗?菊花的眼眶高呗,芙蓉毕竟是个初中毕业生。村里那么个地方,能认识几个人?”高翠兰道:“她想的也对,芙蓉毕竟今年二十多了吧?”吴妈道:“二十一了。菊花也跟我说过这事。我觉得不用担心,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又好,又能干,不愁找不着好对象。”
高翠兰问吴妈:“你心里有合适的人吗?”吴妈道:“我今天也注意看了,几个男孩对他都不错,也都喜欢她,可就是年龄都比芙蓉小了些。咱们庄上的人还有些老思想,找对象男孩大两岁可以,女孩大了恐怕他们会有说法。”高翠兰道:“我倒是留意一个人,他们应该合适,你们也见过的。”
吴妈、杏花同时问:“我们见过,谁?”高翠兰道:“就是跟老猪一起去咱吴家庄的,叫杨橛,可记得了?”吴妈道:“哦,你说的是他,怎么不记得?我还说他名字起得好呢。”杏花道:“长得文文静静,看样子挺老实。”
高翠兰道:“也是初中毕业,老猪一直夸她聪明呢。今年二十四了吧?”吴妈道:“那挺合适。不过,他不是在洪山集吗,离这怪远的?”高翠兰道:“我也是考虑这一点。洪山集还不是他的家呢。那是他表哥的石料场,现在他表哥在外面忙,他就替他看场子。”
杏花问道:“家庭条件怎么样?”高翠兰道:“家庭也是农村的,听老猪讲,父母都是老实种地的,条件是一般。但是,杨橛暂时不可能再回家了,他表哥现在当了干部,一心一意地想往上升官,石料场就离不开杨撅。”
吴妈想了想,道:“芙蓉在这里干得这么好,你舍得让她走?”高翠兰道:“我也是犹豫,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能耽误年轻人的前程。”杏花道:“你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高翠兰道:“我刚来城里开小吃店的时候,就想着叫他过来帮忙,他也想跟着老猪干,可他表哥离不开他。没过三天,就把他叫回去了。”
杏花问道:“他表哥给他多少工钱?”高翠兰道:“这个倒是没问。”吴妈道:“还没谈呢,你就问人家挣多少钱?”杏花道:“我的意思,他表哥既然开个石料场,肯定是个有钱户。大方的还可以,要是个吝啬鬼,给杨橛的工资又少,给他出什么力,还不如来这里干呢。不就跟田芙蓉在一起了吗?再说,即便他不能来,也提醒提醒他表哥,赶紧给杨橛加工资。”吴妈笑道:“就你这孩子鬼点子多,八字还没有一撇,倒是为他着想了。”
高翠兰也笑了,道:“你这点子想的也不错。不过,你要是想当这个老媒红,得先跟田芙蓉讲呀?”杏花道:“行,明天我去那里就跟她讲。”吴妈道:“对,先探探她的口气再说。看她想找个什么样的?”
高翠兰对杏花道:“你把杨橛的情况也跟她介绍介绍,照实说。她要是有点意思,趁着你们在这里,咱就促成他俩见个面,你们回去后,也好跟菊花回个话。”杏花点头答应。
高翠兰回到自己屋内,看见猪净坛躺在床上,两眼望着电风扇发呆。问道:“盘算什么呢?”猪净坛道:“信主任说了半天,还得我去找那个姓单的?”
高翠兰没好气地道:“怎么,不想去?”猪净坛猛地坐了起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高翠兰道:“你什么意思?”猪净坛道:“我是在想,你们给我定那么多规矩,闯进去不行,拦车不行。那,怎么找他?不得费大劲吗?”高翠兰道:“信主任的意思,现在人家防着你,不能在他们单位硬拼硬闯。他们让公安局的人把你抓了,事还能办成吗?你就听信主任的,这事也别急,总有机会能找到他。”
猪净坛道:“我能不急吗。白白耽误时间,咱就不干事了?”高翠兰道:“分店的事你就放心吧,这几天杏花到那边去帮忙,你正好去找姓单的。”猪净坛点头道:“那行,我天天明察暗访,不信找不到他?”
高翠兰拿洗脸盆接着水,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不是想给杨橛找对象吗?”猪净坛忙问:“对对对。早跟你讲了。怎么,给他找到了吗?”高翠兰道:“我叫杏花当个介绍人,看看能不能说成这事?”猪净坛道:“女方是谁?”高翠兰道:“就是田菊花的妹妹——田芙蓉。”
猪净坛有些吃惊,问道:“田芙蓉?”高翠兰道:“你觉得他们怎么样?”猪净坛高兴道:“什么怎么样。田芙蓉这么漂亮的姑娘,连我都摸不着,他哪辈子烧了高香了?”
高翠兰刚接好水,听猪净坛说出这样的话,顿时觉得脑袋发胀,头发都竖了起来,瞪眼问道:“你说什么?”猪净坛看她生了气,忙转弯道:“我说什么了?我说田芙蓉长得漂亮,他杨橛哪摸去呢!”
高翠兰声音有些颤抖,厉声问道:“你刚才怎么说的,是谁摸不着?”猪净坛没想到高翠兰会发那么大的火,结结巴巴道:“开个玩笑嘛,也值得生气?”吓得他想从高翠兰身后躲到门外去,刚到门口,被高翠兰一盆水浇在他身上,随后把盆也砸了过去。猪净坛只顾捂头,没想到脚下打滑,只听“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又听“嘭”的一声,高翠兰已经关上了房门。
猪净坛慢慢地爬了起来,搦了搦衣服上的水,又敲了敲门,没有动静。使劲推了推,也推不动。只得轻声喊道:“翠兰、翠兰,开开门,我的衣服全湿了。”喊了半天,哪有人答应?
高翠兰关上门的那一刻,自己的精神似乎崩溃了。她走起路来两腿打软,好不容易挪步到床边,便把自己摔在床上,深感身心受到了侮辱,止不住地哭泣起来。
自己受尽磨难,忍辱负重,等一百年、一千多年的猪天蓬,竟然没有真心对待自己。原来田菊花说的猪八戒的风流韵事,她以为那是书上瞎编的;邹记者当着她的面开那么大的玩笑,她也从未计较。可这一回不一样,从吴家庄带来的孩子,她觉得如同自家的孩子一般,不能受任何人的欺辱,这也是一个没有孩子的善良女人的博爱精神。没想到猪净坛今天居然对田芙蓉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如果心中没有邪念,绝对说不出口。她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哭。
吴妈刚要睡觉,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看到猪净坛又是敲门,又是喊翠兰,忙过来问:“怎么了,到现在不睡觉?”猪净坛上前作揖道:“吴妈,我的亲娘。你来的正好,她把门关起来了,您快喊她开门。”
吴妈见猪净坛一身湿漉漉的,地上也有一片水,故意问道:“你这是干嘛呢,冲澡了是吧?”猪净坛不好回答,只得道:“对对对,翠兰给我倒的水,冲冲澡。这天气也太热了!”吴妈道:“卫生间里不是有冲澡的地方吗,怎么跑外面来冲澡?”猪净坛只得瞎编道:“外面多好,地方大,是我让她给我在外面冲的,冲冲也凉快。”
吴妈知道猪净坛没说实话,于是道:“那你就在外面凉快呗,还敲门干什么?”猪净坛硬着头皮道:“这不是衣服湿了吗?想进屋换衣服。”吴妈道“门锁了是吧,翠兰在里面吗?”猪净坛着急道:“在里面呀。”吴妈也装作没事的样子道:“在里面就行,我以为啥事哩?那你就喊她吧。”说罢转身要走。
猪净坛忙上前拉住吴妈道:“娘,你怎么走了?”吴妈道:“你不说翠兰在里面吗?你喊我喊都一样,我还没你的嗓门大呢。”猪净坛道:“可她、她不理我呀。”
吴妈这才问道:“他猪哥,没说实话吧。翠兰怎么会不理你呢,你们生气了?”猪净坛道:“没生什么气。”吴妈道:“我就不信,你们没生气,她就把你关在外面了?”猪净坛道:“也许她睡着了,真没生气呀?”吴妈道:“没生气就好,那就尽快喊吧。她要是睡着了,我喊也不管事。”说罢又要走。
猪净坛扑通跪在吴妈面前,恳求道:“娘,你就替我喊她几声吧,你喊她肯定听得见。”吴妈要拉他起来,道:“你这是怎么啦,跪这里干什么?快起来!”
高翠兰在屋里听见他们的对话,知道猪净坛在吴妈面前为了要面子,才编一套谎话,不由得把自己也逗乐了。这时听吴妈说猪净坛跪下了,怕院里的人看笑话,便在床上喊:“吴妈,你不用管他,他喝醉了,叫他在外面耍酒疯吧!”
吴妈听见高翠兰的喊话,对猪净坛道:“听见了吧,原来是喝醉了。你肯定在她面前耍酒疯,不然,怎么会把你关外面呢?我就烦耍酒疯的人,这事我也管不了啦。”转身又要走。
猪净坛抱住她的腿,顺着高翠兰意思道:“娘,今天信主任来了,陪他喝酒,确实喝多了一点,也在翠兰面前耍酒疯了,都怪我不识好歹。”说着,往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接着又道:“可是我现在好了呀,翠兰给我冲个澡,我一下子就清醒多了。你看,我还像喝醉的样子吗?娘,你就叫她开开门吧,这回我记一辈子,再也不敢耍酒疯了。”吴妈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能记一辈子?”猪净坛道:“保证记一辈子,明天连酒我都戒了。”
吴妈数落道:“他猪哥,也不是我说你,你到吴庄也看见的,她在那里落得咋样?”猪净坛道:“落得好,落得好。”
吴妈道:“她相貌好、人品好,德性好,七里八村的人,看中她的不计其数,哪个比你长得差?连那个当官姓单的,都想打她的主意。可她对任何人动过心吗?也算是修炼到家的人了,她等你那么多年,图的啥?就是图个知根知底,图个你对她好。可这下倒省事,喝了两杯酒,就敢在她面前耍酒疯,你叫她怎么不伤心呀?”猪净坛道:“我知道错了,这一辈子不喝酒还不行吗?您快叫她开门吧。”
吴妈看杏花、李晴几个都站在门口,忙招手道:“你们都回屋睡觉去,喝醉酒了,有什么好看的?”又对猪净坛小声道:“瞧你可丢人,要是让她们看见你这个样子,以为你跳河了呢。以后再敢对翠兰不好,我也不能饶了你!”
猪净坛忙点头道:“是是是,下次再犯这样的错,我谁也不求了,自己跳河去。”吴妈道:“说话算话。别叫人家看你笑话了,我给你喊喊试试。”
吴妈来到门前,喊了两声“翠兰”,见没人答应,用手一推,门开了。她知道翠兰已经开了门,便小声对猪净坛道:“别跪那儿了,想跪到屋里跪去。”说罢走了。
猪净坛忙爬起来,进到屋里,关上门,然后往床前一跪,道:“老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不是人!”接着,又叹口气道:“翠兰,你也别怪我,这都是在苟老二那石料场里学的。那里鳏汉条多,他们想女人都想疯了,常拿女人开玩笑,什么脏话都说,连老婆,嫂子、小孩姨都骂,我也跟着他们玩开心。今天一不留嘴就说出来了,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了半天,也不见有个应答。抬眼看了看,见高翠兰脸朝里躺着,动也没动。自己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大一会儿,便趴在床边睡着了。正是:
顺口开河惹祸端 花心不改有邪念
再三求饶无人应 只能屈膝跪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