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有些昏沉,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门外两三人说话的声音。
“姐姐她……”郁繁好像听到了白月灵的声音。
昏昏沉沉中,她有些怔忪。
白月灵还肯来看自己吗,她曾说过不会再唤自己姐姐,可是现在……
难道,她变了主意了?
还有容青,她好像听到了劝解的声音。
饶是如此想着,郁繁挣扎着睁开了双眼,意识渐渐变的清晰。
然而,她却听不到门外传来的声音了。
不远处传来衣物窸窸窣窣的摆动声,依稀可以听见人的轻叹声,郁繁辨别了一瞬,试探着开口道:“小狼?”
帘外很快传来人迅速起身的声音。
“郁繁,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周溟叹道:“约莫四个时辰了。”
原来已经天黑了。
郁繁缓缓坐起来,目光有着些微的迷茫。
想着昏迷时听到的一切,她偏过头,小心翼翼问道:“方才,我好像听到了白月灵的声音……”
周溟身影渐近,最终停在了屏风一侧。
“郁繁,她没有来过。”他露出思索的神情,“你们之间的关系,如今怎么变的这么奇怪?”
“你出了这种事情,她却没有来到这里看你一眼。”
郁繁抿着唇,半晌唏嘘道:“好奇怪啊……”她和白月灵之间的关系,才短短几天便断裂至此。
郁繁垂着眸,目光晦暗不明:“容青,她有来看过我吗?”
“郁繁,你的话好奇怪。”周溟露出思索的神情,“是她搀扶着你回来的。”
郁繁揪着的心瞬间放松了一些。
沉默半晌,周溟开了口:“郁繁,你为什么要杀狐四?”
郁繁神情陡然变的冰冷:“那是他应得的。”
周溟抬眼看向她:“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郁繁紧紧皱起了眉:“他欺负了白月灵。”
“欺负?”周溟一怔,低下眉,表情变的有些阴沉,“原来如此。”
郁繁凝眸:“他还活着吗?”
“……他还剩着一口气。”
郁繁目光定定看向前方:“再让我看见他,我必定杀了他!”
周溟静了下来,叹了一声后,缓缓说道:“郁繁,这种关头,你绝对不能杀了他。”
“为什么不能杀,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吗?”
周溟倏地正了色:“郁繁,如今我们内部已经生了间隙,若是你杀了他,恐怕我们之中有人会兵戈相向。况且……”他蹙起了眉。
郁繁静静看着他,片刻,周溟语重心长道:“我会让人好好看顾白月灵的。狐四,绝对不能杀。”
郁繁咬着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小狼,你明明知道他对白月灵做了什么事情……你怎么能容忍他还活着!”
周溟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一锤定音道:“郁繁,听我的话,你绝对不能杀他。”
“小狼,你变了。”郁繁拧着眉,胸腔中好似有一条虫子在啃噬她的心,她感到哧哧的痛。
周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郁繁,处于这个位置,必须要顾全一切。我不会允许你在关键时刻动摇军心。”
“你……”这话说的实在刺耳,郁繁眉头紧皱。
周溟转过了身,偏头对她道:“郁繁,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说着,他向前踏出一步,很快便消失在郁繁的视线之中。
郁繁望着大门方向,心中,千丝万缕的茫然交缠在一起,让她一时无法理清心中想法。
连续几日,郁繁都坐在房中静养。
窗户半开着,郁繁有些不解地探向窗外。
窗外只有随风晃动的枯瘦的树枝,还有那些凋零的花朵。
——就算事务繁忙,但是,为什么没有一人踏入她的房中?
郁繁心底期盼着容青会来,可她的眼睛都快熬干了,都没有看到她的半片衣角。
还有小白……白月灵和她置着气,小白大概一直和她待在一起。
形影相吊,耳边只闻自己轻轻的、有些不稳的呼吸声,郁繁忽然感觉到空虚和无聊。
又过了一日,郁繁感觉自己都要被闷坏了。
身上的伤并不严重,这几日的安心静养,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愈合了不少。
看着窗外明净的天空,郁繁忽然想要出门散散心,也许这样,才能让她日渐发霉的身和心停止腐朽的速度。
郁繁轻轻合上了门,才转过拐角,便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退后一步,有意和他保持距离。
“云松明,你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来探望我的?”
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善,云松明歪着头笑了:“你想的没错。”
“真是稀奇。”郁繁阴阳怪气。
云松明笑容仍然和煦:“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温柔一些?”
“下辈子吧。”
“这……那该怎么办呢?”他蹙起了眉头,有些忧愁地望着她。
郁繁心中的郁气散了些:“你怎么想起要来看我的?”
云松明无奈地摊开双手:“我很有自知之明。到这里看你,当然是他人的吩咐了。”
郁繁心中掠过一丝痛苦:“是小狼他们?”
云松明轻轻点头。
心中的巨石猛地砸下,她迷惘问道:“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见我?”
“他在思考对付外面那群军队的办法呢。”云松明忽然凑近,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这些日子,你的朋友是不是都没有来见你?”
“这不关你的事。”郁繁烦躁地向后退了一步,云松明琢磨的眼神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对于她的反应,云松明不置可否,唇角缓缓扬了起来。
“我时常出入城主府,对他们的事情清楚的很呢。”
郁繁冷冷看向他,绕过他大步向前走去。
云松明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悠悠说道:“我偶然听到她们讨论,听到那些话的时候我十分惊讶……你难道不好奇,她们到底说了什么?”
“无稽之谈。”
云松明的笑声又传到郁繁耳中。
“她们觉得你情绪不对,而你……又做了那种冲动的事情,她们不愿见到你。”
郁繁猛地回头:“这种话,你是听谁说的?!”
云松明无辜地抬眸:“我可没有说错,不信你去城主府问问她们。”
郁繁忿忿看向前方:“一直在我身旁自顾自地说话,你是不是很闲?”
“我这可是公事。”
“……”郁繁剜了他一眼,加快脚步向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走到城主府前,郁繁看着眼前两扇紧闭的大门,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在做事吧。她进去的话,又有什么好谈的?
云松明蹙着眉看向她:“你退缩了?”
“才不是。”郁繁咬牙,“你别关心我的事。”
“你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怎么能够不担忧?”
“闭嘴。”
云松明耸了耸肩,无奈的一个摇头后,他悠闲步入城主府中。
“不识好人心啊。”
呸。郁繁心中轻嗤。他有什么好心?
郁繁怀疑他还打着自己戒指的主意。
戒指……只有带在自己身上她才安心。若是妖族最后能够在冀州城定居下来,她们根本用不着云松明口中那个法子。
无论如何,郁繁心底是不想用那个什么增强妖力的方法的。
郁繁忽然有些好奇白月灵现在在做些什么。
顷刻,她笑了一声,这个时候,她应该在修炼妖力啊。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声音颤颤悠悠的,抖得像筛糠一般。
郁繁神情陡然转阴,顷刻回头,便看到狐四正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
“泼妇!”他喉咙气愤地挤出这一句话。
郁繁目光冷冷看着他:“我正愁怎么杀你呢,你便出现在我面前了。”
狐四蓦的一颤:“我好不容易……你不能在这里动手!”他求助地看向大门前的两个妖族,妖族会意,一齐看向郁繁。
“你不能杀了他。”两人定定看着她,神情严肃。
郁繁蹙起了眉。转向狐四,狐四打着颤,惊惧得不敢看她。
他抬起脚,踉跄着踏上了门口的石阶。
“我要去找我的侄女,怎么能在这里和你打斗?”
郁繁盯着他的身影,心中忽然浮起些戏弄之意。
“巧了,我们同路。”
肉眼可见的,狐四整个身躯转瞬间僵成了石头。
郁繁在他身后道:“走吧。”
狐四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眸中尽是驱赶之意。郁繁从容地抱臂看着他。
好久,狐四僵滞着转回了头,一步一步走向前,速度慢的像一只蜗牛。
郁繁冷眼看着他:“若是到了没人的地方,我会尽快解决你的。”
狐四包着白布的手直打颤。
从大门到花园的每一刻,狐四一直战战兢兢地走着,目光始终不停地在周围逡巡。
看着他的动作,郁繁止不住地冷笑。
两刻钟后,两人终于踏入了城主府的花园。
狐四停步,郁繁纳罕地看他一眼,随后看向视线前方。
一双迷蒙如雾的眼眸正不解地看着她。
自从她伤了狐四后,郁繁和露浓已经许久不曾相见。
注意到露浓的那一瞬,郁繁愣了一下。
露浓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她不自然地移开眼。
“你身体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出来了?”
郁繁一愕,怔忪着答道:“这几日,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
一旁狐四满含着怨气咕哝。
“你的伤哪里有我这么严重,竟然要在床上躺这么多天……”
郁繁懒得理他,一意观察着露浓的神情。
她眉眼中透露着一丝疏离,此刻有些警惕地看着她。
“郁繁,你和他,怎么会一同出现在这里?”
“偶然遇见。”郁繁始终看着她,见她皱起了眉,郁繁缓缓补了一句。
“我如今不会杀他。”
露浓愣了一瞬,随后有些歉然地看向她。
“当时你也受了伤,但我叔叔他……还有……”她止住,缓缓说道,“没有去看你,那并非我的本意。”
郁繁垂下眼眸,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露浓看着她:“郁繁,我要和他说些事情,你……”
郁繁浅笑着看向她:“容青在哪里?”
郁繁打听到了容青所在之处,便负着手,迈着悠扬的步子,故作轻快地在露浓二人面前离去。
离得远了,耳边隐隐约约听到狐四怨愤的话语。
“她当时吃了什么炸药,我都没做什么……”
郁繁瞬间冷了眸,手上的妖力差点收不住。
她停下脚步,在原地用力平复着心中高燃的怒火。
这个狐四……
等过了这段时间,她一定要手刃了他!
容青坐在她在府中常待的房间,远远望去,她正伏在案上写着东西。
想到之前发生的一切,郁繁忽然有些犹豫。
容青她,是不是还在怨着她……所以,她才不肯来见她。
郁繁怔怔地想着。
忽然,房中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那个声音不满地抱怨着。
“是他们在挑起矛盾,况且,我已经按照首领的吩咐管教过他们了。这些还不够让你向我展开笑颜吗?”
郁繁隐在了门侧,便见狩风伸出手要探向容青的肩。
“死狼妖,我心中烦着呢,你别碰我!”
狩风黑了脸:“这些还不够,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回心转意?”
“不关你的事。”容青扶着额头,“你走开,让我一个人静静待会儿。”
“哼。”狩风冷哼一声,凑近看她案上的宣纸。
蓦的,他皱起眉,面色不虞地说道:“她对你这样,你竟然还想理她?”
郁繁下意识挺直腰身,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两人讲话。
容青还未回话,狩风便又说道:“她莫名其妙伤了狐四,伤也不重,怎么偏要一直待在房中?可不就是不想见你们?”
什么……郁繁僵了一瞬,当即想要向他说个明白。
“郁繁她想要杀狐四,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容青倏地垂下眼眸,愁眉不展道,“她做了那样的事,我心中有些难受。”
郁繁心中痛了起来。
容青现在这么痛苦–这就是当初她不想让容青她们知道她寿命短暂的理由。
“你不是个暴脾气吗,现在你就可以去找她说清楚啊!好好问问她,她到底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郁繁抬眸看向容青。
她一脸烦躁地按揉着额角,不耐地说道:“我心中烦着呢!我想想清楚再去找她!”
郁繁黯然收回视线,静静转过身,便向来时路走去。
她们几个人,怎么如今变的这么疏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