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姐,你比我更爱笑。
那天在你的葬礼上,按照你的要求我并没有放哀乐,放的是你最喜欢的《追光者》。
遗照是彩色的,我也没给你穿寿衣,给你穿的是咱们第一件情侣装,那件蓝白色的校服。
对了,也没有菊花。
我拿着你攒下的钱买了很多向日葵,很多不知道人都以为在举办聚会呢。
也不知道你收到这封回信后会不会怪我,毕竟你说过让我好好治病活下去的。
可是在你走了以后我真的忍受不了一个人的日子,曲小姐,咱们好像还没去看海,也没去生一个乖宝宝,也没有组成一个家庭。
这世界真的好奇怪,我也想不明白,竟然想不通死亡对咱们来说是解脱还是磨难。
你爸妈走的早,我爸妈也走的早。
你有病,我也有病。
或许早在咱们认识时结局已经定下了,咱们注定是双飞双宿的苦命鸳鸯。
这是缘分,是上辈子的缘分。
咱们就像天空中突然划过的流星,只是短暂的在这个世界走了一遭。
曲小姐,再等等我吧。
这病我不治了,钱也不赚了,等我回家给爸妈磕个头,我就带着你的照片去看看海。”
在小王说完后,我的嘴边也出现了一支没点燃的烟。
就像苏朝露曾经说的,每天听着病人的心事真的很累。
我并没有去听屋内的谈话,而是叼着烟走出了医院。
随着烟雾升起,我也摸着胸口默默看向了剧院的方向。
我再次明白了苏朝露为什么会自杀那么多次,一点儿都不奇怪,只是短暂的听了一阵,我就觉得这个世界满是苍白。
周粥也是,她还年轻,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
她和苏朝露很像,不应该坐在那个位置……
可我却狠不下心再次干涉周粥的生活,在用手捏灭了烟头后,我拍散了烟草味重新上了楼。
小王好像已经走了,里面坐着的是另一个男生。
“周医生,我知道我没病,但我只是想和一个人说说话。”
“没关系,我也没事,愿意倾听。”
“谢谢。”
在一声叹息过后,男生压抑的声音也顺着门缝传了出来。
“在来之前我刚和爸爸见了一面,他带着我去了医院附近的肯德基。
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他还记得我最爱吃肯德基。
那东西很贵,上学的时候只有过生日他才会带我去吃一顿。
和以前一样,他只是喝着杯子里的水说不饿,可现在的我已经明白了,那一份几十块钱的饭是他一个周的伙食费。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他靠在工地当小工供我直到大学毕业,同样也恨自己,恨自己小时候竟然嫌弃过他。
那时候真的很穷,同学都是爸妈开车来接,他只是穿着满是汗酸味的工作服,帮我背着行李去挤公交。
我……我……唉……
我明明应该听他的话跟他一起去工地,至少一个月能去赚上八九千块钱,而不是留在这个城市混个温饱。
他今年五十多岁了,村里到他这个年纪本应该是享福的年纪,但他却为了能让我在济南买房子娶上媳妇还干着重活。
他老爱问我有对象了吗?
我老是说快了,但我最爱的姑娘去年结婚了。
我们从大学相爱到去年,可是抵不过一句时间。
为了她我留在了济南,为了她我可以不顾一切和人顶嘴,那人很有能力,我也因此丢了工作。
那阵子我没了收入,是她花钱给我出房租,带我去吃好吃的,甚至还请假去陪我面试。
我明白她的鼓励,也很努力,去了一家很不错的公司。
公司里有自己的食堂,一顿员工餐十块钱,吃什么都是十块钱。
我没有去,而是每天去外面的快餐店吃着五块钱的快餐。
我朋友问我吃五块钱的快餐丢人吗?
我说不丢人,以后娶她拿不出钱才丢人。
那阵子我连烟都不敢买,但她却笑着问我以前爱抽什么烟。
那是她第一次送我烟,很贵,一整条,说抽点好的。
有了那条烟,我像是变了一个人,成为了公司里走的最晚的人,可赚的钱还是比不过在工地的父亲。
后来她的家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那是我第一次去她家。
我这才知道自己的领导就是她的爸爸,也知道了她为什么会在我迷茫时给我发那家公司的招聘信息。
可是叔叔好像不待见我,毕竟我只是一个农民工的儿子,怎么能配得上他的女儿呢。
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我举起的酒杯他一次都没和我碰过。
在我离开时,她没有送我,但是在她家楼下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哭着问,为什么不对我笑,为什么不待见我……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也再次失去了工作。
好像我的人生早已经注定要回到爸爸的身边,和他去工地,每天用力气来赚钱。
我找到了爸爸,说出了自己想要离开济南和他一起干的想法。
他说我还小,干不了力气活。
他说我是个文化人,不能一辈子和他一样。
他说他好不容易把我送了出来,想让我留在济南当城里人。
他说房子和车子的首付,还有彩礼钱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就等我结婚了。
可是我已经长大,也不是文化人,也对不起的他的付出。
这附近有个立交桥,天还不亮就会有很多人找活,我去了,可是就像爸爸说的那样,我干不了力气活,只是半天,我就累倒在了工地,一分钱没赚,还搭进去了医药费。
我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是,那阵子我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和朋友都断了联系。
可我还要生活,我重新找了一份工作,继续赚着只够温饱的钱。
断了联系的朋友也重新回到了我身边,他们每次来都带着酒,不聊别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给我介绍着别的女孩。
可我忘不掉,即便他们已经被气的揍我,我还是忘不掉。
但是不忘又能怎么办呢,她要结婚了,我也不顾朋友的反对去参加了她的婚礼。
礼金是我身上全都的钱,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自己能和她结婚的话也是这样。
可即便我坐在了最角落,还是有很多人不待见我。
我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不光他们,还有她的家人也都用一种警惕的眼光看着我。
他们怕我喝多了闹事,撤掉了我的杯子,可她整整七年的时间都是我陪着,我只是想喝一口她的喜酒。
喜酒我没喝到,但是喝到了我爸爸带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