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阗看着小仙子担忧的面庞,心中升起一丝不可名状的暖意。
他心说,是死了的。
沈椿棠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倘若是凡人,他必死无疑。
是他让黑白无常改了命数,将本该砸落到地面的命运,改成了摔到树上。
邵阗伸手,拭去小仙子眼睛的泪花。
莲厌一愣,才发觉自己竟然抱着他哭了。
她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哭过了,总之前世死的时候,她是没流眼泪的,只是遗憾自己这一生识人不清,过得太烂太烂了。
“我带你走”,莲厌将剩下的几十块灵石通通捏碎,补充体内灵力,扶起邵阗就准备离开。
她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乾坤袋里大部分的灵石都给了枫露长老,只留下了不到五十块上品灵石当做路费。
“妖女,哪里走?!”
一声威严暴喝从天际传来。
清一色穿着蓝白相间弟子服的濯光宗弟子,紧随几名长老身后,排山倒海般从云间坠落。
莲厌眉宇一沉,这阵势……今日想要逃命当真艰难困阻万分。
沈椿棠是不是也算到了这一点,所以用邵阗来牵绊住她,好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莲厌攥紧拳头,下一刻,四周已被濯光宗几位长老并着各峰弟子团团围住。
可谓四面楚歌。
枫露长老眉头紧皱,嘴唇动了动,才启唇出声:“莲厌,你竟是妖。”
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竟是妖物所化。
同尘真人也面色复杂,沉重中带着一抹喟叹。
此时也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的弟子没有和莲厌结为道侣,否则今日,他恐怕愈发为难。
“枫露长老,我是妖”,莲厌直直看向人群里的清冷长老,一字一顿:“但我从未害过人,您是知道的,难道是妖,就该被诛杀吗?”
“妖性本恶,当然该诛!”昆霖长老推着轮椅上前,眼神阴翳,“另一只妖呢?他可是沈椿棠?你二人狼狈为奸潜伏在濯光宗所谋何事?”
“我和她并非同路”,莲厌语气淡淡,“她吞吃了千年妖狐的内丹,不知和妖狐达成何种协议,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是妖。”
“她已经逃走了”,莲厌抬眸,看向枫露长老和同尘真人,“我没必要说谎,我和沈椿棠不和,宗内人尽皆知。”
这话倒不似作假,宗门内谁不知道大师姐一向不待见小师妹,反观小师妹,似乎极其喜欢粘着大师姐。
“莲厌,你是宗主师兄带回宗门的,如何处置你,等宗主师兄出关后,我们会另行商议定夺。”
“宗门大阵已开,你浑身妖力被压制,已经没了反抗的能力,现在你最好束手就擒,不要挣扎,乖乖戴上缚妖索,随执法堂去禁妖狱,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白须长老掌中灵光闪现,一根比小儿胳膊还要粗黑沉重的黑链枷锁出现在他手中,枷锁两端是锋利的玄铁勾,一旦钉入琵琶骨,连同灵魂也会被禁锢。
所有弟子们听见禁妖狱和缚妖索,心中皆是一颤。
历来被关入禁妖狱的都是一些无恶不作的大妖,宗门长老会用缚妖索捆缚住他们的灵魂和妖力。
不定期投进去一些食物,那些大妖就会为了争夺资源互相残杀。
莲厌看着白须长老手中的缚妖索,眼里寒凛一片。
另一名青袍长老也面色庄严道:“宗主心慈,收留于你,你却隐瞒妖性,还强掳凡人结亲,倘若你还有点良知,记得宗主和宗门对你的恩情,就该自己主动套上缚妖索。”
“呵呵”,莲厌忍不住笑出声,“恩情?长老是喂过我一口饭还是给过我一件法器?”
“小时候我不记事,我倒想问问诸位长老,可知我爹娘是谁?我真的是被宗主捡回来的吗?”
“我总不会是从石头里碰出来的吧?倘若真对我好,于我有恩,是否该在我记事时就告知我的来历?”
“自十岁起,我就开始接宗门任务,其中艰辛不必多说,数月前竹溪镇的任务,我也冒死前往,我数次在任务中以死相搏,替宗门谋取好名声,任务所得悬赏宗门一分未曾给我,这些,已经足够我偿还宗门这十几年来对我的恩情了吧?”
“诸位若是同我讲恩,有的是机会,待宗主出关之后,我与宗主当面对质他为何施恩于我时,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猩红天幕之下,少女面庞洁白,犹如凝脂,清澈的水眸下,眼睑泛着微微蓝色。
“妖言惑众!”白须长老一声怒斥:“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此无情无义、罔顾师恩之徒,还用她客气什么?”
说完,白须长老手中缚妖索一甩,径直朝着莲厌勾去。
丝毫不顾及被莲厌抱在怀里的凡人。
莲厌眼眸一冷,抬手就去接缚妖索。
然而利爪之尖锐,径直刺穿了她的手心。
鲜血滴滴答答溅落在邵阗脸上。
少年俊美病弱的面部被鲜血一点点染红、血液滑落,他抬眸看着莲厌眼里的倔强和被洞穿的掌心。
眼眸一点点变得冰冷。
莲厌并未注意邵阗的表情变化,她这会儿聚集了所有灵力攥紧了缚妖索的弯钩,额头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元婴期的灵力,如何同濯光宗几位已步入出窍期的长老对抗。
“不自量力!”
白须长老一声轻哼,手臂一抬,缚妖索的另一端弯钩犹如离弦之箭般朝着莲厌刺去。
“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几只手够老夫废的!”
“噗嗤——”
弯钩入肉,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邵阗!”莲厌眼睛瞪大,慌张无措地去碰少年被弯钩刺穿皮肉的后背,那里血淋淋湿漉漉的一片。
她手甫一探上去,就一片湿濡的血红。
莲厌整个手都在颤抖,都不敢再碰上去。
“邵阗,你怎么样?疼不疼?”
这完全是一句废话,怎么会不疼呢?
她被贯穿的右手这会儿连动一动都钻心的疼,邵阗那么瘦弱,一丝灵力护体也无,只会更痛。
“小莲蓬,你哭了?”
邵阗整个人贴在少女身上,下颌抵着她的肩膀,能很清楚地听见小仙子呼喘出来的泣音。